第6章 第6章
程舒妍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微信消息提示音传来。
乔荞：妍妍，我能来你家住一晚吗？
程舒妍点头，想到乔荞看不见，又赶紧回了个“可以”。
晚上有些微凉意，程舒妍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去小区门口等乔荞。
星星繁复明灭，月亮缺了个口子挂在高空，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更显得此刻寂寥。
乔荞披着月光走来，平日瓷白的脸上尽显憔悴，眼窝深陷，那双眼睛不复往日明亮。
程舒妍快步走过去，把衣服披在乔荞身上，揽着她快步往家里走，“怎么不穿件衣服，冷不冷啊？”
乔荞摇摇头，看着程舒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的跟着往家里走。
程父程母已经休息了，程舒妍尽量不发出音响，带着乔荞小心的回了自己屋。
一路走来两人都很沉默，程舒妍在衣柜里翻找了下，给乔荞拿出一件新的睡裙。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有什么事睡醒再说。”程舒妍摸摸乔荞的头发，给她准备好洗漱用品。
乔荞抱着东西去了，卫生间水声响起。
程舒妍翻看着微信联系人，在备注乔阿姨的主页看了看，最近一条动态是半个月前，一家三口一起做蛋糕，暖黄的灯光照的画面格外温馨，乔荞在爸爸妈妈中间笑容灿烂。
“真可惜啊……”
程舒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退出了页面。
无意间看到备注秦柏的联系人，顿了片刻，还是给他发了一句话，“明天我有事，可能去不了了。”
消息发出，红色的感叹号在左边出现。
对方开始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朋友。
程舒妍默了默，退了微信，躺在床上发呆。
乔荞很快就洗好了，程舒妍拿出吹风机给她小心的吹着头发。
“妍妍。”
“我在呢。”
“我要走了。”
“……”
程舒妍手上动作不停，眼里泛上些许湿意，“别乱动，不吹干一会儿要感冒了。”
乔荞扁扁嘴，心情有些失落。
收拾好后，两个姑娘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以后去哪？”程舒妍不作表情时看着有些凶，神情忧郁淡漠，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
乔荞揉了揉程舒妍的脸，故作轻松道，“可能会去s市上学，可惜了，以后不能和我家妍妍现场联动一起冲刺高考了，不过安心啦，以后放假有时间我就回来找你玩。”
程舒妍不说话，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乔荞感觉手上好像有些湿润，无奈的笑了笑，“别哭呀，少小离家我都没哭呢。”
程舒妍压着哭腔，抽抽噎噎的，抱着乔荞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乔荞也不知道什么关注点，突然就笑起来了，“我就说咱们俩长相反过来了，你说你一个御姐，那么a的长相，天天搂着我一个娃娃脸小妹妹撒娇。”
程舒妍：“……”
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全被这句玩笑开没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要不说乔荞是真的粗神经，这种情况她也能睡得着觉。程舒妍还在说着对两个人未来的畅想，半天听不到动静，发现人已经睡熟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睡的不太安稳。
程舒妍伸手替她抚平，定定看了一会儿，起身灭了灯，盖上被子转身抱着乔荞睡觉。
房间黑下来，乔荞的眼角无声划过一道泪痕。
晨起天光大亮，乔荞在程舒妍衣柜里翻来找去。
“妍妍，你的衣服也太……emmmm”乔荞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程舒妍从卫生间探出头，手中牙刷没停，含着泡沫说话也不太清楚。
“你先刷牙，一会儿我们俩去逛街~”
乔荞叉着腰看着衣柜里简单的几件常服叹气，妍妍这也太不会打扮了吧。怎么全是大汗衫子牛仔裤子，真是给珍珠套麻袋，浪费自身宝贵资源。
程舒妍和乔荞起得有些晚了，程父程母已经去上班了，两人出门简单吃了一下早饭就往商业街去了。
“乔荞，我们能先去一趟市图书馆吗？”
乔荞正百无聊赖划着手机，听到这话手指一顿，“是有人约你吗？”
“嗯。”
“那走吧，司机叔叔，转一下方向吧，去市图书馆。”
程舒妍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说，乔荞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猜出自己在想什么，也从来不会过多询问自己的私事。
这样的关系相处着真的很舒服，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也不擅长交朋友，不知道怎么跟人沟通，乔荞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她走之后，自己在学校应该就没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年轻一点也不好，当小孩也很不自由，她们什么都决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一步步走向不同的道路。
拉着乔荞的步子走进图书馆，秦柏几人已经找好位置在等她们了。
程凯云看见两人想打个招呼，看到周围在学习的人还是没出声，朝两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过去。
两个女孩子都没带书包，看着也不像是要来学习的样子，秦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课本和试卷，在备忘录上打字。
——你们要出去吗？
程舒妍点点头，身后乔荞松松拉着自己的手。
——一起。
程舒妍：“……”
她真没想到事情又发展成这幅模样，她的本意就是来跟他们说一下。
“其实你们可以继续学习的，我们就是来跟你们说一下。”程舒妍斟酌着，不知道后面怎么说比较恰当了。
程凯云这边已经和乔荞扫了二维码加了好友，又举着自己的二维码朝程舒妍这边晃了晃，“嘿，别忘了加好友。”
程舒妍：“……”
到底有没有人听她讲话啊喂。
掏出手机加了好友，那边一秒通过。
气氛开始冷场，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秦柏。
秦柏：“……”
“那个……我还没有加你们的好友，要不我也加一下？”
程舒妍突然想到自己的红色感叹号，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脑子抽了一样，改了另一个微信号和他加了好友。
两个号的头像一样，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加完好友又是相顾无言，程凯云眼皮子挺活，拉着秦柏朝两人告别。
乔荞忍不住笑出声，“怎么感觉他们俩那么呆啊。”
“是有点。”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拉着手开始买买买。
从天亮逛到天黑，中途两个人还去吃了顿饭。
乔荞给程舒妍夹了些菜，小口小口抿着茶，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妍妍，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很想跟你好好聊聊。”
“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吧，我怕时间不够，想说的话太多了。”
程舒妍不开口了，就坐在那里静静听着。
“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不说我有多了解你吧，但是也大差不差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在退缩，不肯承认自己的好，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你长的漂亮，学习上进，你还有爱你的爸爸妈妈，却总是突然会陷入自卑循环。”
“你温柔体贴，懂得照顾其他人的情绪，待人接事总是很谦让。和你玩的时间久了，我就经常会想，怎么会有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呀，真羡慕这样的女孩子呀，可是我更羡慕我自己，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总想着如果能一辈子和她当好朋友就好了，我们两个就一直在一起，到老了还牵着对方的手去逛街，一起去喝奶茶。但是现在我要先当言而无信的人了，我要先离开我的女孩了。”
乔荞已经开始有些哽咽了，抽了张纸擦了擦眼角的泪，稍微平复了一下。
“妍妍，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好好的。你总是在让，总是在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呀，你不能一直退步的，有些东西也不是可以随便让的，不然真的会后悔很久很久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程舒妍要是再不懂乔荞在指什么，就白瞎朋友一场了。
不可抑制的想到了秦柏。
她没有想过让，只是有些事现在真的不合适说。
她和秦柏初三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有女生跟他告白，他都会很直接的拒绝，并且彻底疏远关系，哪怕那个人曾经跟他玩的很好。
她又算什么呢？自认和秦柏的关系只是点头之交，她该拿什么去赌呢？
如果她走近那一步，他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
他不喜欢这样，她也不喜欢。
进一步是打扰，退一步又怕错过。
就这样吧，维持现状就好了。
朝乔荞挤出一个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们以后还要考同一所学校，继续一起胡吃海喝。”
乔荞捂着脸哭，抽噎的已经接不上话了。
少女的情绪总是来的猛烈，敏感自卑下包裹的躯壳不堪一击，一些成年人看来无比幼稚的小事就能轻易击垮她们的防线，让她们放声大哭。
她们无力改变当下的一切，只能用眼泪来发泄过剩的情绪，然后不知所措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
那天乔荞哭了很久，一直到乔妈妈的车停在不远处，她才抽抽嗒嗒跟程舒妍告别。
程舒妍轻轻抱了抱她，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一步步走到车前。
两人遥遥一望，程舒妍无声的笑了笑。
拎着一大堆东西，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周和秦柏他们见面的地方，周末人很多，大家来来往往，有人注意到泪痕未干的女孩，却也什么都没问，又步履匆匆的离开。
秦柏刚写完一套题，正在靠着窗户看楼下人来人往，倏地目光集中在一个女孩身上。
她手上拿的东西不少，也不觉得重，就那样傻乎乎的站着，看着奶茶店发呆。
感受到手上一轻的时候，程舒妍还有些迷茫。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朝身旁看去，秦柏已经把东西给她放在了脚边。
“怎么哭了？”
程舒妍这才惊觉，自己脸上痒痒的，泪痕一道道划过，从脸上滴落到地上。
“奶茶店人太多了，不想排队。”
似乎被她这个蹩脚的借口逗笑，秦柏拎着她的东西把她领到一处过往人少的地方。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秦柏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还是喝香芋奶茶吗？”
程舒妍吸着鼻子点点头，秦柏又给她递了包纸巾，然后才迈步往奶茶店那边走。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那么多人排队，他竟然回来的那么早。
奶茶温温热热的，但是她完全没胃口，只是捧在手里发呆。
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难得和秦柏两人独处，他还对自己那么好，可是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呢。
心里好像缺了一个口子，空落落的难受。
“带你去个地方。”秦柏说完也不等程舒妍答应，就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拎着那一堆东西往前走。
顾忌着小姑娘的状态，他走的不是很快。
距离不远，他也没有叫车，就这样拉着她的手慢慢的在路上走，两个人男帅女靓的，在街上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程舒妍刚才确实是情绪上头了。
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时候，一件很让人委屈的事，如果没人来关心的话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一旦有人来关心问候，那种情绪就向洪水一样将人一点点淹没，再也没办法忍受，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暗恋了秦柏那么久的程舒妍。
这会子略带凉意的风吹着，她脑子也慢慢的清醒过来。见秦柏牵着自己走在前面，乖乖的跟着他往前走，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程舒妍，好看吗？”
程舒妍一路跟着走过来，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哪还注意到周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这个时候秦柏一出声，程舒妍吓得一激灵，手也下意识跟着缩了回来。
抬头向四周望去，是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公园。
公园里已经没有人了，野草野花横生，里面的锻炼器材有些破败，已经隐隐有些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