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外出的女人
“窗外有人在偷窥我。”
始终低头沉默的女人突然开了口,桌对面昏昏欲睡的刘生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得瞬间清醒。他抬起头,目光对上了徐心怡冷漠空洞的眼睛,诡异的氛围在会议室里漫延开。
凌晨一点,黑夜像一张巨大的网,包裹住整个幸福居小区,白日里热闹的社区在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住在幸福居小区1801室的徐心怡习惯在深夜开启她的新一天。她是一个典型的夜猫子,与其说她是夜猫子,不如说她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
徐心怡不工作,整日呆在家里。
她的家是中式装修风格,一看就是出自父辈的审美。客厅里一个大冰柜孤独地矗立在一众红木家具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个大冰柜已经有些年头了,机器老化发出的嗡嗡声在深夜里诡异而清晰,倒是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添了一些生机。
这个大冰柜是徐妈妈低价从楼下小卖部的老板手中买来的,专门用来存放各种肉类食材和珍贵草药。
以往徐家的餐桌上总是很丰盛,尤其是徐心怡备战高考的那几年,徐妈妈开始迷信食补,买了不少关于食疗、草药以及营养学方面的书籍,每日潜心研究。可研究的越多,餐桌上的菜品也就越奇怪,什么水果鸽子汤、野菜蒸鱼、鹌鹑蛋炒草莓等黑暗料理层出不穷。就连徐爸爸偶尔想小酌一杯喝点红酒时,徐妈妈都会抓上一把花生米放在旁边让他当作小菜,说是红酒中含有的阿斯匹林成分,与花生米中含有的白梨醇同吃可以起到保护心血管通畅的作用。
那些被她嫌弃的黑暗料理如今却让她日思夜想。现在,一个面包或是一碗泡面就是她的一餐饭。以前吃饭是为了补身体,现在恐怕只是为了维持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那个大冰柜再也没被食物塞满过了,取而代之的是垃圾。
每日徐心怡都会将生活垃圾扔到冰柜里。她并不是懒,而是不想出门面对外面的世界。只有攒够一定量的垃圾,她才会下楼扔一次。现在冰柜被垃圾塞得满满当当,算下来上次出门已经是两个月前了,徐心怡看着马上要溢出来的垃圾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她不得不出门一趟了。
徐心怡换好防护服、戴好护目镜,站在镜子前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没有皮肤裸露在外面她才推着一推车的垃圾走到门口。
她先是站在猫眼前看了半天,然后又将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在确定门外确实没有任何声响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这看似奇怪的举动却是她每次出门前的必要准备工作。
幸福居小区大多是一梯两户的户型,对面1802住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独居老人,大家习惯叫他林伯。早年间林伯的爱人饱受癌症折磨,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连个孩子也没留下,林伯就这样鳏居至今。
刚搬来幸福居小区时,徐父徐母觉得林伯可怜,便经常邀请林伯来家里吃饭,远亲不如近邻,一来二去两家便熟络起来。
林伯很喜欢徐心怡,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也要拿给她。小区隔音不好,有时听到对面的开门声徐心怡就知道准是林伯来送好吃的了。
对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林伯许是搬走了。
电梯里,徐心怡不断祈祷不要碰到邻居,上次碰到邻居发生的事到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
那天徐心怡也是像今天一样全副武装地去扔垃圾,电梯在下降到13层时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四目相对,电梯外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那个身形高大、满身腱子肉的男人像只尖叫鸡,徐心怡在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中险些窒息,终于没忍住紧张地吐了出来。电梯外的男人原本就是醉酒状态,看到电梯里的人吐了自己也狂吐不止,两人对吐的画面让人不忍直视。
第二天小区就开始流传着这么一个谣言“13楼业主下楼买酒撞破变态杀人狂魔半夜抛尸险些遇难”。想想也是哪个正常人会在半夜打扮成那样,更别提还推着一大车不明的冷冻品了。
从上电梯的那一刻开始,徐心怡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电梯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直到一层的叮声响起,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出电梯,朝着小区垃圾站的方向走去。
六七月的季节,正是热的时候,沿海地区白天热得像蒸笼,那种湿热粘腻感让人烦闷,不敢在室外多呆一分钟,夜晚却有了徐徐微风,各家各户都将窗子敞开,在睡梦中贪婪地享受着夜晚带来的丝丝清凉。全副武装的徐心怡除了闷热什么也感受不到,她一心只想扔完垃圾赶快回到家里。对于徐心怡来说,外界的一切就像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
一路无惊无险。回到家的徐心怡脱下防护服,仔仔细细地对自己进行了全身消毒,即使她的皮肤压根就没有裸露出来。
她的洁癖似乎愈加严重了。说来奇怪,她的洁癖只针对于外面世界,至于自己情绪上来时几天不洗澡她也从来没觉得脏过。
这一出门一进门的准备工作竟然花了不少时间,等折腾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洗完澡的徐心怡瘫坐在沙发上休息,每次出门都能让她元气大伤。
其实徐心怡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都在教育系统工作,徐家在当地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颇受人羡慕。徐爸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从语文老师熬成了当地重点小学的校长。徐母也是名教师,但在徐心怡初中那年便辞了职当起了全职妈妈,全心全意地照顾徐心怡的饮食起居。
徐心怡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当然她也不负众望地成长为无数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以前她活得顺风顺水,她以为以后也是这样,可一切都在她22岁那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