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Z大等我
又是新的一年。
乐安县高空飘落片片雪花，轻轻铺在万物即将复苏的大地上。
人们年复一年地在除夕夜的欢声笑语中互道祝福。在自己的窝里稍作休整后，又继续跌跌撞撞奔向千里之外的新天地。
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期待。
林桉回看之前的规划，基本上都顺利完成。只有方同学，永远在她的计划表里，但她还没有机会在他的名字旁边打上一个大大的勾。
z大开学迟一些，林桉拖着行李上高铁时，乐安一中已经上了一周的课了。
林桉填了转专业申请表，顺利转到了计科班，每天忙着补习专业课的内容。
好在计科院和信工院女生宿舍在同一幢楼，所以她暂时不用换宿舍。
高三下学期，几乎所有人都在冲刺，争分夺秒地解决一道道数学参数方程或者物理实验题，掐灭心中与学习无关的任何热情。
就像窗外还未长出新芽的树一样，即便冬日的寒风把它们枝桠上的叶子带走得一点儿也不剩，它们依旧将根伸向更深的地底。
坚忍地熬着，在无光的泥土里等着春风拂过。
到了夏季——
枝繁叶茂。
夏季的晚风吹到操场夜跑的学生身上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两天。
林桉此前怕打扰方耀学习，一直忍着没给他发过什么信息，想等着高考前一天跟他说加油。
方耀也很少给她发消息，但六月五号的这个晚上——
林桉穿着运动服在操场上跑圈时，少年主动给她打来电话。
红色橡胶跑道上不断有人超过她，她缓慢停下来走到操场中心的大型人工草坪上。
接起电话时，她的心跳还没减缓，说起话来一喘一喘的：“方耀同学！”
少年低声应答：“嗯。”
想到他后天就要高考，她竟也跟着紧张起来：“你后天就高考啦！不要紧张，稳定发挥！”
听筒里，林桉似乎听见他低声笑了一下，缓缓道：“嗯，不要紧张。”
她盘腿坐在草地上，把自己想到的都交代给他：“你记得准备好考试要用的东西，别忘记了考试时间，还有……”
“林桉。”
少年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
她手上正盘着小石子，听见他的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嗯？”
方耀站在窗前，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他很想她。
想听听她的声音。
想叫叫她的名字。
他承认自己等不到考试结束再听她的声音了。
实在不想忍了。
才给她打了这通电话。
她刚刚接电话的时候，声音是喘着的。
跟他想象中一样。
好娇啊。
少女清澈的嗓音再度传来——
“怎么不说话啦方同学？”
他沉着声：“没什么，就是想说——”
“林学姐，乖乖在z大等我。”
！
救命！
林桉听见他这句话夹杂着他独有的低哑的嗓音，她瞬间把脑袋埋进手臂里——
好会啊好蛊啊这个方学弟！
绕一圈就能跑八百米的操场边缘，立着很高很亮的照明灯，林桉背着光坐，就算此刻有人经过她身边，也不会注意到她红彤彤的脸颊。
高考结束那天是周四。
计科班的实训还没结束，但她提前把所有要交的东西都做好了，发给老师后得到他的批准，请假回家了。
那天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手捧着一束大大的鲜花，站在一群家长中间显得尤其亮眼。
她一边等着高三学子们完成他们最后的战斗，一边期待着等会跟方耀的见面。
其中一个家长见她如此张扬，凑到她旁边跟她闲聊：“姑娘，这是来接你弟弟？”
……弟弟？
……不知道耀哥听见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她温柔回应：“不是啦，来接我未来的男朋友。”
闻声，那家长“哦”了一声。
“希望我儿子上了大学也找个你这样贴心的女朋友！”
刚说完，校园里铃声响起。
她又继续等了快半小时——
终于，一群得到解放的学生们或走或跑得朝着校门口涌来。
她踮着脚往密密麻麻的人头里看，旁边那个家长忽地大声喊道：“一铭！这里！”
林桉下意识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穿着校服的萧一铭正跟她表弟陈韦达并肩走过来。
萧一铭听见声音，跟陈韦达说了句什么，就朝着他们跑过来了。
他见到林桉时并不意外，轻轻跟她点头。
陈韦达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开玩笑道：“老姐！这么关心我呢！特意来接我啊！”
林桉把他手指掰开，“毕业快乐啊伟大的男人！姑姑在停车位等你。”
接到孩子的家长纷纷散去，只留下他们讨论高考题难不难的声音。
今年夏天来得比往年早，藏匿着种子的土地早已被茂盛的草群覆盖。
日光渐渐偏移，林桉站在校门正中央，被夕阳拖长的影子恰好落在了那个——
朝她缓步走来的少年的脚下。
少年略显凶野的脸庞上生着一双宛若远处朦胧青山般温柔的眸子，周身被一层橘红色的柔光覆盖。
方耀看见那个手捧鲜花静静站在校门口的女孩时，原本因考完而放松下来的心骤然紧绷起来。
她怎么会来……
他的病已经不吃药也能控制住了。
可她长长的影子落在他脚边的那一刻——
他觉得不太真实。
又出现幻觉了吗？
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缓步朝她走去。
隔着一米的距离，他听见她温柔而轻快的嗓音——
“毕业快乐，方耀。”
——毕业快乐，方耀。
这是她的声音。
林桉见他垂眸盯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她把手里的花捧高了点。
“呐！送给咱们耀哥的——”
不等她说完，少年忽地拿走她手上的花。
轻轻一拉。
猛地将她搂进怀里。
……是真的啊。
他确认之后，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细腰。
将头深深埋进少女白皙香软的脖颈间。
林桉心跳忽地加快跳动，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感受少年呼在她脖子上的热气。
门口还有没走远的人，不知谁轻声讶异，引得那些人驻足感叹。
被夕阳包裹着的一中校门口，带着暑气的风吹得人心里躁动，人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金色的地面上留下三三两两的印记。
在泛着橘色光晕的画面里。
只有手捧鲜花的他们——
影子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