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一中看他
月光下，林桉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把嘴巴挤得微微嘟起，疑问道：“我明明涂了防晒的！”
方耀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眼角弯起来：“那是我看错了。
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他轻声呢喃——
“黑一点也挺好的。”
林桉却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他轻咳一声，“没什么。”
她有许多话想问，但到了嘴边又不知问哪一句比较合适。
正烦恼着，身后有人跑过来。
是刚刚检查方耀试卷的老师。
“林桉同学！”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现在有空吗？可以请你到我们班去讲一讲你高三的经历吗？给他们打打气什么的。”
林桉瞟了瞟旁边的少年，他倒是没什么表情。
她正好想去看看方耀的座位，点点头：“可以的老师，现在就去吗？我没什么准备诶……”
“不要什么准备！你人去了就行！”
王鹏把她带到教室，原本埋头做题的学生们一下子沸腾起来。
“艹！我不是在做梦吧？女神来咱们班啦！”
陈韦达见到自家姐姐，在座位上朝她吹口哨。
一旁正在草稿本上演算物理题的萧一铭先看了看身边忽然激动起来的同桌，又看了看台上穿着校服的林桉，放下笔听她讲话。
林桉不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讲话，但此刻她什么准备也没有。
尤其是——
最后一排单独坐着的那个少年正靠在墙上注视着她。
她更紧张了。
一阵掌声过后，教室里安静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她。
她虽然没什么准备，但她知道，必须认真对待这次的发言。
台下的学生们并不一定真的想听她话里的内容，或许只是学习累了突然找到一个暂时休息的借口。
但总会有一些正在苦苦挣扎、一遍又一遍否定自己未来，却还是奋力向前的学生，希望能从过来人的话语中得到一些启发。
她深吸一口气，清澈明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
官方的话我就不说了哈，说一说我备考时写给自己的日记吧。那是我高三时真真切切的感受。
不一定振奋人心，甚至有点丧。但这就是高三时候的我。
我的高三，无声无息却又兵慌马乱。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整，大多数时刻我都处在失落悲观之中。
“我真的能考上吗？”
在每一个写不出答案的夜晚，我总是这样问自己。
实际上我从没有哪一刻真正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我自始至终觉得自己是个庸人，但我也想过向庸众宣战。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成功注定属于少数人，如果成功注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看似拼命的追逐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能成功吗？”
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可我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我能成功吗？这么多年来，我哪怕有一次为什么事情努力过吗？
我总是在请求未来的我努力一点。
一直在责备过去的我为什么不努力。
可是现在的我安心或惶恐地度过了每一秒。
要允许有些人的青春注定安静，可是安静跟生猛并不冲突。
我看似安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独属于十七八岁的少年的野心。
我想展露出自己的野心，不想说什么平凡就好、活着就是幸福之类的鬼话。
我的虚荣心很强的，哪怕我的生命终归毫无意义，我也想在这个世界嚣张一次。
成功这件事很玄学的，所以我备考的时候，一直对自己说——
“因为一定会赢，所以一定要努力。”
她讲着讲着，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
最后一句话传至台下学生耳朵里时，教室里的学生们表情各异。
大家相互沉默着，谁也没有打破沉寂。
直到最后一排的少年带头鼓掌，教室里才迸发出让整栋楼都听见的掌声。
林桉神态柔和，看着那个鼓掌的少年，心里默念：加油呀方耀。
她是带了私心的。
刚刚的话是说给全班同学听的，唯独最后一句——
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他的未来，必将一片光明。
高三学生时间宝贵，她不好多逗留，演讲完之后就离开学校了。
国庆和中秋离得近，所以此时，高空的月亮是圆的，旁边躺着一团灰色的云。
她刚刚出来时，都没来得及跟方耀说再见……
少女耷拉着脑袋，走得极缓，时不时踢开人行道上从树底下滚出来的石子。
正走着，脑门忽地被滴了一滴水。
她抬头看天，眨巴着双眼。
——或许这就是出门不看天气预报的代价。
一开始只是落下来几滴雨水，半分钟后，骤然成了瓢泼大雨。
她用手挡住脑袋躲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雨水被风吹到她裤腿处，她俯下身把裤子卷起来，站起来时猛了些，两眼发黑。
雨水落在公交站棚顶上，发出啪啪声。
黑暗中，她闻到熟悉的茶树香。
手腕被人轻轻圈住，带着她往里面走。
待视线清晰，她抬头看着为她撑伞的少年——
柔声喊他：“方耀……你下课了？”
方耀低哞看她，眸色暗暗的，似乎有些烦躁。
他手上拿着纸巾，轻轻擦去少女脸上的水渍。
周围没有电动车大军驶来。
他还没下课。
林桉怕他背后被淋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靠近一点。
少年抚在她脸上的手顿住，忽而别开眼，把纸巾塞到她手里，低声道：“自己擦。”
手里的纸巾湿湿的。
林桉盯着他眉骨处的疤，他前额碎发长了些，几乎把那道疤遮住。
因为伞往她这里偏，沿着伞檐滑落的雨水滴到他头发上，顺着发丝流下来。
大雨之下，声音嘈杂。
但路上没有其他行人，只有他们两个轻声呼吸。
她微微伸手，学着他刚刚的动作——
轻柔地擦去了他脸上从眉骨处流下的雨水。
少年身体猛地一怔。
偏头看她。
他眸色漆黑，里面藏了不知名的情绪。
慌乱着开口：“这把伞你拿着。”
说着，他把伞柄塞她手上。
她睫毛微微扇动，轻声问：“那你呢？”
他答：“这里离学校不远。”
林桉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21：30。
也该下课了。
她又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他却不回答了。
林桉真的很想再跟他多待一会儿。
她脑子飞运转，找了个看上去很合理的借口：“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买的资料书还有些挺有用的，要不你跟我回家拿一下吧？”
说完，不等方耀应声，她拉着他的手臂走进雨里。
他如果真不想跟她走，她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的。
可少年似乎没站稳，她只是稍微用了些力气，他就跟着她一起站进大雨里了。
这次是她撑的伞。
方耀比她高多了，她得把伞举得很高才不会顶到他的脑袋。
走了一段路，她的手实在酸痛。
可她又不能把伞给他来撑，那样的话他会淋到雨的！
雨势越来越大。
放学的人穿上雨衣骑着电动车飞驰而过，路过水坑时速度也不见放缓，溅起高高的水花。
方耀站在外面帮她挡住。
她拉着他往人行道里面走，却没注意到前脚的大水坑。
来不及刹住，眼看就要一脚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