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们和好吧
去他家吗……
他眸色微动，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终是败下阵来。
“好。”
这是林桉第一次认真审视他的“家”。
素色的家具跟他这个人一样，清冷得无一丝人气。他把林桉带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她上次穿过的灰色棉质衣递过去。
“先把衣服换了。”
林桉伸手接过，进了卫生间。
看到镜子的那一刻，林桉才看清自己有多狼狈，脏乱的头发，脸上有轻微的划痕，沾上了泥渍。
她换了衣服，清洗了一下没受伤的皮肤，整理好了才出去。
方耀站在卧室门口，像是在等她出来。
见她开了门，淡淡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来吃点东西。”
林桉跟着他走出去，见餐桌上摆了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还洒了葱花。
她真的饿坏了，坐在桌子上一下子把面条吃完了。
“饱了？”方耀问。
“饱了。”她答。
屋子里的灯暗暗的，林桉被他安排到沙发上，他把投影仪打开，遥控器给她：“你自己调。”
林桉随意挑了个纪录片看，不一会儿，卧室的卫生间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他在洗澡。
卫生间里，水顺着他喉结流下去，方耀深吸了一口气，关掉了冷水。
他换好床单，再出去时，见林桉半躺着，闭着眼安静地睡了。
看着少女白嫩的皮肤上那几道划痕，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缓步走过去，欲抱她起身。
林桉却没有睡熟，被一阵茶树香包裹，她迷迷糊糊睁眼，见近在咫尺的少年眉眼微皱。
“方耀……你洗好了？”
“嗯。”
方耀站起身，跟她拉开距离，俯视她：“去房间里睡。房间里的东西别乱动。有事叫我”
少女却问：“那你睡哪？”
——睡哪？
方耀神色微变，意味不明。
语气似是调侃，又像是在自嘲：“怎么？想睡我？”
林桉连忙摇头，“才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她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床上原本的灰色被单被换成了米白色。
她有些惊讶。
方耀没跟她进来，只是站在门边，手伸到墙边，把头顶圆圆的大灯关了，只留下一盏黄色光线的小灯。
“睡吧，很晚了。”
说完，他把门关上，只留下林桉一个人坐在床头。
她脱了鞋躺在床上，被子的味道闻起来不像是在衣柜里放了很久，反倒像被阳光晒过一样。
刚刚眯了一会儿，这下她竟然睡不着。
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老旧的天花板，她突然觉得有许多事情都变得不太清楚。
柳韵韵今天为什么要这样？她们也不熟啊……
难道是因为上次班费的事情？可也不至于把她推下山坡吧？
还有方耀，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想起今天在山间，方耀双手抱着她一步步走下山。
——那是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脑海里突然涌入前世她遭遇泥石流之后，方耀在一片废墟中寻找她尸体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也是眼底泛红，抱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
她看着自己的尸体躺在他怀里，当时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几回的陌生人会出现在哪里，甚至不顾脏泥抱住她的身体。
可今天方耀抱着她，珍重而小心。
脸上神态跟前世那次如出一辙。
想到这，林桉竟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念头。
前世的方耀……
喜欢自己？！
怎么会……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可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她横竖睡不着。
下了床踩着拖鞋走到门边，悄悄开了门——
客厅沙发前面的墙上泛着白光，画面在动，却没有声音。
听见身后的动静，方耀回眸。
“怎么了？”他淡淡问。
“睡不着。我能跟你一起看吗？”
她说着，往沙发旁走去，坐到他旁边。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微屈，拿起遥控器退出刚刚的画面，换了林桉刚刚看的纪录片。
客厅没开灯，只有白墙反射出的光照在两人脸上。
林桉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他刚刚拿过来的毯子。
纪录片里放的是人类起源。
两人端坐着看，却都想着别的事情。
沉默了半响，林桉再度开口：“我们和好吧，方耀。”
旁边的少年如她想象中一般没有答话。
她继续道：“你看呀，每次我遇到危险，你总能找到我。手机店那次，篮球场那次，巷子里，酒吧里，还有今天在山里。”
“你说我们就当不认识，可是你还是答应让我来你家，你还给我煮面，还把床给我睡……”
“方耀，上次我说的什么利用你、拯救你的话是真的，可是后来我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有件事情，我不想瞒着你——”
“我现在没了你不能活。”
这话绝对保真。
黑暗之中方耀的眸子不动神色地亮了一下。
林桉语气几乎祈求：“所以能不能可怜我一下，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啊……”
方耀终于开口，似笑非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什么叫没了他不能活？
什么叫可怜她一下？
林桉朝他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现在十分清醒！”
少女脸上表情认真，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桉……”
他几乎克制不住，他别过脸去，不去看她那双勾人心弦的双眸。
整个房子安静地只剩下钟表滴答的声音。
忽地，他拉起她的手腕站起来。
“给你看个东西。”
林桉被他拉到卧室，只见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盒。
她知道方耀有精神疾病，但她不知道他居然要吃这么多药……
他语气近乎崩溃，嗓音沙哑：“我生病了，林桉。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就连现在，我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你，是真的还是我幻想出来的……”
他闭上眼，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她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
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少女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还有，我是真的。”
“你……”
林桉笑他：“你不会就因为这事儿，不愿意接近我吧？”
他低下头，声音很小：“我可能会伤害你……”
林桉摇摇头，“可是你一直在帮我呀？”
他顿住，垂眸看她白皙的脖颈：“我上次掐了你的脖子。”
“你根本没用力欸~”
林桉离他近了些，把抽屉关上。
“唯一伤害我的，是你说的那些让我远离你之类的话。”
闻声，方耀薄唇不可忽视地动了动。
“所以，我们和好吧，方耀。”
少女眼角湿漉漉的，他不忍心。
——就当是他做的一个梦吧。
他声音几乎不可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