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私生子
乐安县新城区民和大道晚间拥挤的车道内，一辆奔驰快速驶过红绿灯。
车内邬氏老总邬德华一脸严肃，问身后儿子:“今天跟你撞一起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输了篮球赛，邬元肖心情烦闷，“问这个干什么？”
“要不是他，你篮球赛不会输。你是我儿子，居然输给一个毛头小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魏奇作为外人，本不好插话，但见父子俩气氛不对，帮忙解释：“叔，那人叫方耀，今天这事儿完全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打得那么猛，邬哥也不会摔！”
“方耀？成绩好吗？以前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家庭条件不好，本来也不是个读书的，这学期突然就成了年级前三，谁知道是不是作弊抄来的。还有上次运动会上邬哥摔那一跤，八成是那个方耀故意害的！”
一边开车的魏大平听不下去了，低声呵斥：“作弊抄来的？你能给我抄个前十我真是烧高香了。”
邬德华扶额，揉了揉眉间：“老魏，让他说完。”
“叔，你不知道，这个方耀家里可乱了，他爸是个坐牢的，还听说他妈专门给别人当小三。”
话一落，邬德华忽然不再说什么。
快到小区门口时，魏奇搀扶着邬元肖先下了车。
魏大平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透过后视镜发现后座上掉了串钥匙。
“哎，这孩子，钥匙都忘拿了怎么上楼？”
邬德华坐在车里还没下去，半响，突然开口——
“老魏，你赶紧去查一下那个叫方耀的。”
魏大平见邬总神色不对，愣住，忽地想起什么来：“邬总，您不会觉得……”
邬德华陷入回忆，摇了摇头：“实在太像了……”
——
谷雨前后，气温骤然升高。
盘桓于东亚高空的风流发生偏移，华南西风带向东波动，致使江淮地区降雨量增多。
乐安县被大暴雨覆盖，这是这座小县城十年来下得最猛的一次雨。
暴雨下了整整一周，各学校听课也停了一周。
等天空如一尘不染的蓝色画布高悬于头顶上方时，林桉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提前成为现实了——
那是周二。
她刚一进教室就被崔乐喊住。
“林桉！大事！关于方耀的，你知道吗？”
林桉预感不对，看了看方耀空空的位置，心里有了猜测。
但她还是冲崔乐摇了摇头。
“哦，也对，你不在班级群里。”
崔乐打开手机，点开班群的消息给她看。
同学a：[重磅消息！重磅消息！重磅消息！关于方耀的！你们知道吗？方耀他妈真是小三！你们猜给谁当过三？]
李双双：[有事儿吗你？就这事儿？之前不就知道了？]
同学a：[不不不！这回真他妈有点劲爆！他是邬元肖同父异母的兄弟！方耀是邬氏的私生子！！！]
吴明：[艹！艹！艹！什么鬼？方耀跟5班的邬元肖？你那里得来的消息？]
同学a：[5班人私底下在传！说方耀的妈妈之前是酒吧小姐，知道邬老总有未婚妻还勾引他上床！]
文如玥：[那她妈妈是知三当三？这种人也太恶心了吧？]
胡梅梅：[就是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天呐，你们说方耀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是邬氏的私生子？现在想想，你们不觉得好几次方耀都跟邬元肖杠上了吗？]
何丽：[对对对！运动会那次，篮球赛那次！还有还有！我说邬元肖那么优秀一个人，林桉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还老是跟姓方的走在一起！肯定是方耀跟他妈妈一个德性，诱导了林桉！]
文如玥：[幸好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说不定他考那么高就是抄的！就是为了跟邬元肖比较！]
同学b：[恶心死了，听说她妈妈不止破坏了这一个家庭！这种人的儿子还来学校干嘛？能教出什么东西？学校怎么不开除方耀？]
文字一扫而过，林桉胸口一紧。
崔乐见她脸色不好，让她先坐下。
“现在这事儿都在学校传开了，但我估计邬叔叔为了不影响邬元肖，马上就会把这件事压下去。”
林桉抓住崔乐的手，语气坚硬：“方耀没有错。”
崔乐拍了拍她的背，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是安慰她——
“知道你跟方耀关系好，你帮他说话也没错。但你跟这些人吵只会让他们越猖狂。”
林桉知道，方耀是邬氏私生子这件事的性质跟其他事不一样。
妈妈做皮肉生意、爸爸坐牢、孤儿、野种……
这些紧紧贴在方耀身上的标签虽然撕不掉、虽然大家都会拿这些事当做远离他的理由——
但这些事终究是方耀个人的事情，跟这些普通学生的生活没有交集。
可一旦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跟同学们日日生活的圈子有了联系……
性质就变了。
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才会更让人感同身受。
人们只有感同身受，情感才会愈加强烈。
憎恨、仇视、恶心……这些情感因为有了身边真实的案例做支撑，会愈演愈烈。
所以尽管方耀妈妈道德上的败坏比不上他爸爸对法律底线的触碰，但因为前者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在还是高中生身份的人们看来……
性质比后者严重得多。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桉突然不知道用什么措辞为方耀辩解。
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
他们也不会听她辩解，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认定了方耀的错。
此后所有的解释。
都是在狡辩。
————
整整一天，方耀都没来学校。
林桉努力集中注意力，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当天要完成的学习任务做完。
中午午睡时，她挪到方耀的位置上，帮他把被暴雨淋湿的书摊开放在窗外晾晒。
拿起他的物理习题册时，一片枯叶从里面掉出来。
她用指尖拾起——
这不是之前被她不小心弄丢的缺了一个小口的心形树叶吗？
原本就是风吹到他头发上的，兜了一圈，居然还是回到了他这里……
她忽然想把这件事分享给方耀，打开手机，才想起——
手机里给方耀发的短信还停留在今天上午7：01分。
他始终没回。
林桉趴在他书上，看着窗外。
停在电线杆上的只只麻雀，与红砖筑起的高楼包围着的浅蓝色的四角天空融为一体。
可它们不属于这里，稍一振翅，飞出了这四四方方的红色楼墙。
担忧了一整个下午，晚自习上课前，林桉还是决定请假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