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魔路西法
“你不开心吗？塞伦斯？今天镇上出什么事了？”麦尔珈轻轻地问。
塞伦斯把镇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麦尔珈笑着说：“那大家一定很开心吧？真是太好了。”
塞伦斯笑容勉强，敷衍地应和着她的话。
“那塞伦斯为什么不开心？”
塞伦斯一噎，他现在毕竟还顶着一个天使的身份，总不好说是因为自己恶作剧起了反效果而不高兴。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过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嗯——你跟我来。”麦尔珈起身拉着塞伦斯就往楼上走。她的手小小的，手指干净细长，皮肤光滑细腻，触感温暖柔软。她轻轻地握着塞伦斯的手，掌心相贴，将温度传递给他。
塞伦斯一阵恍惚，全身的注意力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在他的心脏处悄悄碰了一下，泛起了微微的涟漪，转眼又消失地无影无踪，那种感觉太短暂，他甚至连影子都没抓住。
回过神来，已经身处阁楼之中。
阁楼不高，对于麦尔珈是足够，但对于塞伦斯来说，得微微躬身才能避免撞头。由于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透光，空间里的光线也不好。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一个盲人，一个恶魔，谁也不需要那点光来照亮。
塞伦斯注意到整个阁楼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柜子箱子，墙边地上还摞满了书，每一本都是又大又厚，分量不轻。他随手翻开一本，并不是盲文，而是正常的文字，只是内容奇怪，他竟然看不懂。
他转头，麦尔珈已经在天窗下坐好，月光落在她身上，如一层淡淡的光雾。她面前放着一个花盆，花盆里的土如雪一样洁白，甚至有星星点点的闪烁，土里长出一株奇异的红色的幼芽，只有两片叶子，看起来娇弱得很。
“这是……”塞伦斯在她身边坐下，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地狱里特有的一种花，名叫亚德希，这种花很娇弱，不太好养，一百年才能发芽，长出来以后跟人间的玫瑰长得很像，除了花期久一点，也没什么特别，性价比太低，因此地狱里的恶魔都没什么人养它。在地狱，这种花都是野生的。
“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麦尔珈轻轻一笑，“我种了好久才等到它发芽。每次有什么不高兴的时候了我就会到阁楼上来跟它说。”
“跟——一盆花？”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没有人跟我说话，所以我只能跟它说了。”
塞伦斯想到自己在地狱的住所，很大，很豪华，比这个玫瑰小院不知道豪华了多少。毕竟他是地狱最优秀的恶魔，待遇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他其实很少回去，别的恶魔都说他卷，说他拼，说他没日没夜地挣业绩。老大夸他，说这是地狱第一恶魔的觉悟，让他再接再励。
但他自己知道，其实不是。他并不是真的有多在乎奖金，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到那个豪华住所去罢了。
可是为什么不想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记得，当时他一个人在那里休养，房子里很黑很暗，寂静无声。静得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骨骼复位的咔咔声，听见自己心脏缓慢跳动的咚咚声，听见自己呼吸轻微的窸窣声。唯独听不到有人能对他进行回应，他喊一声，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就那样整整待了三个月。
自那以后，他开始疯狂地工作。随着业绩不断升高，他成为了地狱最优秀的恶魔，只是再也很少回住处去。每次回到那里就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什么。
今天，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有人在他晚归时等着他的感觉，有温柔昏黄的灯光，有香甜的蛋糕，还有她温暖柔软的手。
忽然，肩膀上一沉，打断了塞伦斯的思绪，他转头一看，小姑娘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膀上睡去。其实平时这个时间她早该上床睡觉了，只是塞伦斯一直没有回来，她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塞伦斯静静地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麦尔珈，她的面庞笼罩在月光下，安静，美好。
他轻轻地把她抱起来，送到二楼的卧室，将她在床上放好，盖上了被子。
麦尔珈脸上的白布条在脑后系了结，大概是被硌到了，她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侧了过来。塞伦斯想了想，一挥手，麦尔珈脸上的布条就飘到了他手心。
麦尔珈整张脸暴露在了塞伦斯的视线里。他想过她应该长得很好看，却没想到，她长得这么美。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大概是神细笔雕琢出的杰作。只是安静地睡着，却已经足够美好。
塞伦斯想起花店老板索希尔先生看到他时那副惊艳的表情，他想，索希尔先生应当是没有见过麦尔珈的脸，否则在看到他时也不会惊艳至此。
当塞伦斯回到一楼，躺在沙发上时，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什么。
难道是演天使演得入戏太深，还真把温柔善良当成自己的本色了？
就在这时，手臂上的荆棘纹身再次发作，这一次灼痛感更加强烈。塞伦斯撩开袖子，发现荆棘纹身明显长了一截。
他蹙了蹙眉。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得尽快搞清楚，这荆棘纹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
窗外，一阵粗犷难听的叫声传来。塞伦斯眸色一动，他走出屋外，抬头往上一看，一只漆黑的乌鸦正在玫瑰小院的上方盘旋，它体型大得有些不正常，血红的眼眸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乌鸦嘴一张，一道光箭朝塞伦斯射去。塞伦斯敏捷地侧身躲过，光箭擦着他的肩膀砸到地面，烧焦了一小块草地。
塞伦斯翅膀一张，恢复了恶魔的样子。他一飞而上，也变成了一只乌鸦。
乌云悄悄飘来，遮住了月亮。
如浓墨一样的天幕下，两只乌鸦激烈地缠斗在一起，几片黑色的羽毛从半空中轻悠悠地飘落。
这场战斗持续了半个晚上，直到其中一只乌鸦落败，朝地面坠去。
在掉到了地面的那一瞬间，乌鸦变身成了一个俊美的少年。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精致的面孔雌雄莫辨，带着几分不羁和风流，眼角微微上挑，简直比西方森林里的魔女还要魅惑勾人。
这是一张塞伦斯最不想看见的脸。
“路西法。”
恶魔路西法。
要说谁是地狱里除了塞伦斯以外最优秀的恶魔，路西法当之无愧。
很难想象，这个长着一张稚嫩俊美的少年脸的人，其实是比塞伦斯还大了三百岁的老恶魔了。
在塞伦斯坐上地狱最优秀恶魔的位置前，路西法一直稳居第一。但塞伦斯迅速崛起，一举打破了他的记录，甚至在那场天堂地狱大战后，顶替了他的地位。
为此路西法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将塞伦斯比下去。偏偏地狱老大打着强强联手的旗号，将他们组在了一起。他们俩既是搭档，也是对手，但每次见面少不得要打一架再说。
每一次都是路西法先动的手，又是他先落败。偏生他又是个执着的，屡战屡败却越挫越勇。塞伦斯倒也不在乎，来一次他就打一次。兴许是越打越顺手，路西法的落败一次比一次快。
不过，今晚倒是有些意外。
“你来干什么，”塞伦斯语气冷淡，“我记得，我在休假。”
老大答应，除非地狱塌了，否则不会在休假期间给他布置任务。
“听说我们最佳恶魔在这里给人当上了守护天使，我当然要来看你笑话了。”路西法仍坐在地上喘息，“天使扮得不错嘛！真不愧是地狱最佳恶魔啊！”他脸上带着顽劣的笑容。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塞伦斯，你在跟谁说话？有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