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林母的不安
“阿清，你……”
林家院内，回荡着声声李红梅的嘶吼，将沉默的气氛衬托得更加明显，正想着回房的陈幼清顿住了脚，
看着此刻乖得不得了的陈幼清，林笙严肃的神情维持不到五秒便破功了，“你过来。”
“舅舅，”陈幼清走上前，垂下眼帘，她知道，舅舅叫住她肯定是因为刚刚她拎刀的那个举动。
望着到他胸前的黑溜溜圆脑袋，林笙蠕动几下两片干裂的唇瓣，
“……唉~”
心中纵有万般的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声深深叹息。
一开始的怒火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使劲薅了几轮软乎滑顺的浓发，“回去吧，听话乖点。”
陈幼清抬头看着被岁月折磨的男人，小时候，她每每看着舅舅，总觉得他眉间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严肃，整个人如同大树般高大，而现在，岁月不饶人，她也长高了，看着背有些微驼的人，这一刻，她竟也有了舅舅也不是那么高大威猛的认识。
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也被薅乱了，她顾不上微乱的发型，想叫住背着手转身回屋的林笙。
林笙摆了摆手，“都回去吧。”
外甥女拎着刀出来的那一刻，他也被震住了，转而便是有些生气，但又夹着丝丝密密麻麻的心疼，一个小女娃家家的，万一真伤着了人，她这以后的路可怎么走下去。
而且，看她那不顾一切后果视死如归的模样，可想而知，她是忍了那家子人多久的委屈才会这样不管不顾。
父母婚姻不顺，婆媳关系不好等等，种种糊涂乱账事，都是他们这些大人闹出来的错，不应该让小孩子来承担这些结果。
女娃娃，也大了些，不能够像是骂臭小子那样了，是该用温和些的态度来对待的。
（臭小子林如舟: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晚些时候，是该和秀香商量商量，该早些把这段孽姻缘给断了。
堂屋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老爷子的黑白照正挂在那呢。
相框里的人笑得皱纹尽显露，眉眼慈祥温和，像是看着他们。
林笙看得出神，想着想着，突然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在空敞的堂屋显得突兀。
老爷子也就做点木匠的活，传给了他，别的本事没有，还天天和别人吹大炮，自卖自夸他那看人厉害的火眼金睛。
要是老爷子知道自己看中的并且还觉得不错的女婿会是那般子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连夜将棺盖板都掀起来？
应该是会被气得够呛的了，他们老爷子可是最宝贝秀香这个女儿了。
阿清是秀香的女儿，老爷子临走时，她还没出生，临走时，老爷子拉着秀香的手，那双浑浊的眼，还眼巴巴地落到秀香那凸起的肚子，眼里包含着满满的不舍与疼爱。
脑子里堆满了事，心中不免烦躁，眼前的题目一个字也看不下去，陈幼清扔下笔。
今天，是她急躁了，但她不后悔。
倘若陈家的人再来闹一次，她还是会像今天那样，拎着刀。
她知道，舅舅对她这举动有些不满，
难道要忍耐吗？
上一辈子，她，还有林秀香，忍耐的结果，便是惨死。
陈家那帮人简直就是无赖，就算是再无赖的人，也是惜命的。
忍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别人不会因为你的忍耐而退步，反而还会得寸进尺，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这一生，最不该的，就是相信一个人的人性。
“阿清，我可以进来吗？”
林母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陈幼清将眸中某种压抑的恨意掩去后，才打开了门。
“妈，”陈幼清低着头，指尖触碰到木板的纹理，不由自主地轻轻抠挖着，身子让出可以一个人通过的空隙。
林母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水，十来平方米的小屋瞬间飘着苦涩的苦味。
“天气炎热，我和你舅妈昨天在山上找了些草药，煲了汤，清心去热的，快喝了。”
林母并没有一上来就谈及今天发生的事，语气温和平淡，好像她来只是为了让她将这甘苦的汤水喝了。
岭南地方，天气湿热，瘴气毒，在这片区域生活的人会找各种各样的草药来去去体内的湿气。
从小喝惯了这苦到心头的东西，陈幼清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仰头便灌下肚。
苦涩瞬间沁满心肺。
幸好有外婆独家特制的陈皮糖，喝下苦中药后再含上一粒，清甜淡化了苦涩，在口腔里留下陈皮独特的香气。
林母坐在床沿，低着头盯着手中的空碗。
一时之间，母女俩竟不知道要说上些什么，小屋里有些安静，就连院外头李红梅的嘶吼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响。
“阿清，你——”
林母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幼清将视线从书里转移过来，
“你，今天冲动了。”
在她的眼里，阿清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性子温和。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这样的。
而今天，她却看到了一个眼里充满恨意的阿清，拿着菜刀，说出来的话更让她心头突突的，失控且暴动，这让她觉得很是陌生。
起了个开头，后面的话说出口就容易多了，“你不该——”
“不该和他们打架？不该胡言乱语口出狂言？”侧目的女生将整个身子转过来，直直对着林母，“还是不该拿菜刀？”
陈幼清的话如同脆珠地，一句接着一句，林母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而陈幼清反问了之后，也不打算再说下去，转过身子逼迫自己将思绪投进课本里。
好久，林母才喃喃道:“可，万一伤着你怎么办？那刀子是不长眼睛的，”
“要是你失控下了手，伤着了人，你可怎么办？！”
“还有，”
“还有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别人会怎么说你？我不想——”
林母越说越激动，一串一串泪珠从眼眶盈盈落下。
“妈，”陈幼清打断了女人，微叹了一口气，搭上林母紧紧抠着的双手，“我自有分寸，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你别担心。”
帮林母轻轻拭去脸上滞留的泪水，“还有，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怎么说都是她们的事，担心这担心那的，我们不能时时刻刻在意别人的目光，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生很快就过去了，人死如灯灭，所有的往事都随风而散，谁还记得谁呢？
“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是，阿清，你今天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母努力说服自己，可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今天女儿的举动实在让她胆战心惊。
“妈，别担心，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手反而被紧紧握住，陈幼清只能向林母保证，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可下一次，谁说得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