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今生孽
陈幼清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早晨的井水冷冽入骨，将她从噩梦中拉出来。
满眼都是枯草铺就的地面，一时间，让她分不清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
“清醒了吗？”冰冷的声音在头顶炸开，“你姑姑到底去了哪里？”
“咳咳~”凉水顺着脸颊滑进嘴唇，滴落到枯草上，“我不知道。”
陈幼清是真的不知道，那辆火车途经的城市那么多，她怎么知道陈燕妮会在哪个城市下车？况且，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出来的。
“不知道？嘴巴还挺硬的。”
陈大伯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出了栅栏，对着外面的陈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你女儿嘴太硬了，我只是她的伯父，不好管教她。”
“大哥，放心，我来教训她。”
陈父铁青着一张脸，瞬间接收到大哥话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进到简陋、已被弃用的牛栏，陈父用脚踹了踹地上的小人。
“陈幼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说！陈燕妮到底去了哪里！”
陈幼清动了动身体，用手撑着地靠着爬满蜘蛛网的墙坐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
“啪！”一巴掌下来，陈父感觉自己的手心在隐隐发红发疼，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也不知道出了谁，嘴巴这么硬！”
“呵呵，”陈幼清勾起嘴角，冷哧一声，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这张脸，“我是你的女儿，你说我像了谁？”
陈父被小丫头片子反呛了一句，气得直咬牙，抬手又想来一巴掌。
“住手！”远处跑来一个人影，乱糟糟的头发，衣服也被扯乱，半边脸上还印着清晰的五指痕迹。
陈父高举的手被林母攥住，“别打我女儿！”
只是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小，她被狠狠地甩到地上，膝盖磕到青苔石板上，传来细密的疼痛。
“啪！”一声，打到了林母脸上。
“都是你，怎么教她的？养成这个性子！”
陈幼清扶着墙站了起来，她在被抓住的时候就被陈大伯陈父打、踢，被陈老太李红梅扯头发、抓脸，现在衣服上还留有脚印的痕迹，脸上也被抓出了几条浅血痕。
人晕了，就被拖了回去关在牛房里。
陈幼清捂着小肚子疼痛的部位，缓缓走到陈父身后，在陈父还想继续踢打着李母时，一脚踹了上去。
“啊！你竟敢打你老豆！”
陈父一时不注意，四肢趴在地上，啃了一口泥巴，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幼清，还想爬起来打这个不孝女。
“陈海，如果你想丢掉工作的话，就尽管来打我们。”
“你什么意思？”
陈幼清靠近陈父的耳边，轻声说道：“荷溪县，玉兰路3号。”
陈幼清说完这句话，陈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做的这么隐秘小心。
“不想别人知道，那就不要干这种事，你说，如果我一不小心传到你厂里，你看你还能在厂那里做下去吗？”
“你、你……”陈父指着陈幼清，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陈父走后，林母查看着女儿的伤口，看到密密麻麻的抓痕和淤青，林母绷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妈，我没事，别哭了。”
陈幼清抱住女人干瘪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妈，你想过离婚吗？”
屋内，哭过一场的林母给陈幼清的伤口上药，陈幼清趴在床上，背对这林母。
埋在软面的被窝里，闷闷地问了一句。
“啊？离婚？”林母顿住了，整个人不知所措了起来，她嚅喏着干裂的嘴唇，“呃……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妈、妈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
离婚，在当时，特别是在农村，是一件特别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只有陈燕妮这样不在意世俗的眼光的人才敢大胆地离了婚。
“对，离婚，”陈幼清爬起床，握住林母的手，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姑姑被她们五花大门绑了起来，锁在房间里，然后逼她嫁人。昨天已经有媒婆上门了，奶奶她们都很满意。”
林母听完，眼里闪过一丝动摇。
“妈，他们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对姑姑了，以后他们也会这样对我做这样的事情的。”
这种事是有预见性的，林母清楚，可听到女儿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是心疼女儿，也是感叹命运的不公。
林母也无时无刻想离开陈家，但是她走了，陈家人不会把阿清让她带走的。
“可是，可是，离婚谈何容易，你爸肯定不会轻易和我离婚的，你舅舅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还有，如果他们不让我带走你……”
“为什么要得到他们的同意？婚姻是你的事，爸那边由我来说，他肯定会签字的。”
见人松动了，陈幼清也露出了笑容，只要林母愿意了，她就有办法和林母一起走。
吃过东西后，陈幼清折腾了一个晚上，快累死她了，在林母的陪伴下，合上了眼皮。
另一边，陈父从陈家出来后，烦闷地踢着旁边的树。
脑海中一直闪现着陈幼清说的那句话:荷溪县玉兰路3号。
“艹”
一脚踢上去，簇簇叶子纷纷扰扰旋落下来。
——
堂屋里，陈老太端坐在上方，气呼呼的，能不气吗！她快到手的四千块钱飞走了！
每每想到这钱，她心口又要疼了。
看着陈老太阴沉莫测的脸，李红梅小心翼翼地开口:“妈，这燕妮走了，那媒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都跑了，你还能找回来补上去呀！”
“不然把你补上！”
“不不不，妈，消消气，我是陈江的媳妇，怎么会呢？”
陈大伯上工去了，家里没了可以谈事情的人，陈老太单手顶着脑袋，只觉得脑壳疼。
“哎！陈嫂子！我来给你贺喜的哟！”
大门被推开，只见刘媒婆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喜意。
陈老太立马换上一张平静毫无波澜的脸色。
来了！她花了三个鸡蛋的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