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刚一出门，一束开的娇艳的红玫瑰被人举到奥菲利亚面前。
视野被饱满欲滴的玫瑰花占据，热烈地像火一样的酒红色让奥菲利亚愣了愣，下一刻，多萝西的面容出现在玫瑰花束后。
“奥菲利亚。”人鱼对伯爵夫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送你。”多萝西弯起眼睛，捧着玫瑰向奥菲利亚举了举，笨拙地用从人类书里学到的浪漫讨好他喜欢的人。
玫瑰的淡香钻进奥菲利亚鼻翼，带着清晨朝露的新鲜气息，和手捧它的主人一般，充满朝气，带着蓬勃生机，让人忍不下心拒绝。
奥菲利亚的目光落到多萝西那张白净得纤尘不染的脸上，对方灰蓝色的眼眸水润润的，此刻满含期待地注视着她。
她抿了抿唇，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玫瑰的指向性太强了，更何况是红玫瑰，奥菲利亚很难不在意。
奥菲利亚肯理会自己，多萝西格外开心，回答时眼睛亮晶晶的：“它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很衬你。”
多萝西的回答并没有让奥菲利亚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她有些拿不准对方是否在避重就轻，下意识看向多萝西的眼睛，灰蓝色的眼瞳澄澈，干净又真诚。
他好像的确是在真情实意地夸奖她。
奥菲利亚默了默，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按照她平时对多萝西惯有的态度，略显冷淡地拒绝了对方：“不需要，我不喜欢玫瑰，你也没必要送我。”
她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推开鲜艳夺目的花束，绕过多萝西走远。
但是还是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些什么，比如柔软的玫瑰花瓣接触到掌心时微凉又轻柔的触觉，比如余光里多萝西灰蓝色眼里流露出的受伤神色。
奥菲利亚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手指。
听到奥菲利亚话音中不容置疑的拒绝，人鱼漂亮的眼睛中的光彩瞬间暗淡下来。它被遗留在原地，久久注视着奥菲利亚毫不留恋的背影，眼里很快蓄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只是委屈归委屈，人鱼没那么轻易放弃，注意到奥菲利亚今天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多萝西将玫瑰留给仆人安置，提起裙摆快步朝奥菲利亚追过去。
身后响起仓促的脚步声，小高跟被人踩得像是打仗一样乓乓作响，不必回头看，奥菲利亚就知道来的是谁。
果不其然，下一秒，多萝西的声音响起：“奥菲利亚，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声音的尾调甚至带着上扬的欢快，看样子情绪恢复得倒是很快，奥菲利亚微微勾起嘴角，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顿。
但这对于身高腿长的多萝西不是问题，几步路后，人鱼追上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你要去哪里呀？今天不去工作了吗？”
奥菲利亚的声音透着冷淡：“不去。”
多萝西原本以为伯爵夫人压根不会理会自己，没想到奥菲利亚居然回答了他，虽然很简短，也是挑拣着回答，但是人鱼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甚至因为这个还仿佛被鼓励了似的，浑身重新充满了活力。
尽管奥菲利亚不太理会他，甚至略带嫌弃，人鱼还是兴奋地一路上问东问西，热情洋溢，没有被奥菲利亚的冷淡吓退半分。
到达目的地，奥菲利亚终于受不了对方的聒噪，停下脚步示意多萝西看向场所的门牌：“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到了。”
多萝西抬头看向门牌上的字迹，缓缓念出声：“塞伊亚歌剧院……”
“你要看歌剧？”他问。
奥菲利亚没回答，见她就要走进剧院，人鱼急忙一把抱住奥菲利亚的手臂，把身体贴紧对方，眼神流露出可怜兮兮的意味：“我也想看，但我没有钱，可不可以和你一起？”
怕奥菲利亚不答应，他做出发誓的手势佯做保证：“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烦你。”
甚至还拉着奥菲利亚的手轻轻摇了摇，眼巴巴地注视着对方，语气软软地恳求：“求你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软成这样，又做出这样专注地看着你，仿佛你是可以主宰他的人的可怜目光，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狠下心拒绝他的请求。
奥菲利亚顺水推舟，做出犹豫后又同意的模样：“……就这一次。”
“好~”
多萝西漂亮的眼睛弯成半月，眼波中盛满夏日傍晚温柔的海水，星星点点的碎光在其中荡漾。
他的手依旧搭在奥菲利亚手腕上，见奥菲利亚没有拒绝，得寸进尺，缓缓移动手指，一直攀到奥菲利亚的手背，甚至隐约有想要扣进奥菲利亚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的意图。
奥菲利亚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就装作是看到奥菲利亚手背上有脏东西的样子，故作惊讶道：“哎，这是什么？一个小黑点欸，可能是不小心沾到的，奥菲利亚，我帮你拿掉哦。”
表演成分过于浮夸，奥菲利亚都不知该如何矫正，索性随他去。
……
歌剧按时上演，气势恢宏的歌剧院内部，男女主角的声音游走回荡。
奥菲利亚坐在二楼剧院为她预留的3号包间，目光投过包间外的轻纱，穿过灯光瑰丽明灭的舞台，最终落到另一侧光线晦暗处的摆钟。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八时四十五分，一切如常。
“奥菲利亚——”多萝西介于女性甜美和男性磁性之间独特的清透声音传来，带着点撒娇式的不满，“我叫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理我？”
奥菲利亚向他看去，年轻的女孩今天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裙装，冷白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牛奶一般的光泽，白金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此刻，他玫瑰色的唇瓣微微撅起，他刚喝了茶，水光潋滟的，看上去漂亮极了。
“你要说话，为什么还来剧院？”奥菲利亚的声音又变成拒人千里的冷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就离开，没人拦着你。”
她的目光带着冷意，漫不经心地扫过多萝西，只一眼，就让多萝西的心脏高高悬起，仿佛被冰冻了般，感到阵阵冷意。
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能够影响多萝西到这种程度，人鱼想，他的情绪好像已经完全被奥菲利亚掌控，对方一个笑容，他就随之雀跃，一个不耐的目光，他的心便会沉下来。
包间内一阵寂静，只有舞台上女主角清脆悦耳的歌声传进来。
奥菲利亚已经面色如常地转过脸，去看舞台上女主角的表演，目光没有多停留在多萝西身上半分。
多萝西噤声，过了好久，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像奥菲利亚道歉。
但结果是，奥菲利亚根本没有理会。
她专注地看着舞台，对多萝西置若罔闻。
……又是这样。
人鱼的眼眸盛满委屈。
又是被忽视，他总是被她忽视。
不甘和难过仿佛巨浪向多萝西席卷而来，多萝西的嘴角微微下垂，下一刻，他仿佛想到什么，抿平了嘴角。
与此同时，封闭而隐私的包间内，奥菲利亚的目光变得空寂。
意识抽离的前一秒，她看到摆钟的指针指向：八时五十一分。
……
再次拥有自主意识时，奥菲利亚第一时间看向摆钟。
九时四十六分。
然而在八时五十一分到九时四十六分这五十五分钟的时间跳跃里，奥菲利亚的记忆却并非空白。
她的“记忆”里，舞台上的歌剧仍然在进行，她之前并未看过这场歌剧，然而歌剧的剧情却在她脑海中完整呈现。
但是奥菲利亚确定这并非自己的记忆。
因为她给自己做出的预设就是，时刻关注时间，然而这段记忆里，自己显然没有按照她的预设做。
也就是说，她脑海里的“记忆”是假的，是被人后来施加进来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已经毋庸置疑。
奥菲利亚并未去看多萝西，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内心深处已经升起了对多萝西深深的忌惮。
多萝西的能力……不仅仅是删除人的记忆，甚至还能任意篡改。
这太可怕了，也太不可控，尤其是，现在多萝西将他的能力用在她身上。
极具压迫力的失控感向奥菲利亚袭来，奥菲利亚最讨厌的就是失控。
从幼时至今，奥菲利亚虽说也走过一些弯路，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在她的预料范围内的，只要她愿意，事情的走向也总是受她控制。
这是唯一一次让奥菲利亚产生浓重的危机感。
她的掌控欲向来很强，所以压根无法接受自己受制于人，被人控制。
短短几个瞬息间，奥菲利亚的思绪已经飞过千万，就连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案也整理出了几十个。
筛选之后，她最终留下一个姑且可行的。
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包间内的镜子，看见脖颈间那一小块不太明显的红痕。
奥菲利亚很快移开眼。
多萝西看不到的角度里，她的目光格外的冷。
她想，如果短时间内无法避免这件事情发生，那么她至少要保证，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