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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石缝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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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整个露营地都挂起了各种串灯,在靠近湖边的一片草坪上搭了一个舞台,舞台上方一片流苏链条垂挂的彩灯,一个木质背景上挂着各种荧光灯式的灯牌,来露营的人谈不上很多,但却是坐无缺席。

    “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露营啊。”林越跟着舞台的歌挥动着双手。

    方祺也跟着有些激动,“我也是!”

    旁边的领桌坐的一群江大的学生,穿着统一的服装围坐在一起。

    有位男生听了他俩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上头了,开始拉着他俩打插,“弟弟们,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他旁边的女生连忙的拉着他往后靠,带着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他可能喝多了。”

    那人又开始挣扎,“我没喝多,真的,反正大家遇见都是缘分,一起玩呗”,他说着也开始喊着前面的同。

    方祺和林越双目一对,心眼里的坏心思就开始起来,拉着后面的四个人一起加入了这场游戏里。

    时欲被方祺拉着直往前走,“我还没答应啊。”

    “反正都来了,珍惜一下游戏时间啊。”他好声好气的劝说着。

    时欲看了他几秒,难得没有和他呛,“行行行。”

    几个人和那群大学生一坐,热闹的话题就停不下来。

    人有些多,玩游戏的分成一拨,聊天的又分成一拨。

    “我们就玩报数游戏吧,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抢数,谁输了就喝口酒。”刚刚的男生突然提议。

    他刚提完有人附议,也有在说,“我们倒是可以,但未成年不能喝酒吧。”

    方祺是个惯会反抗的,“没事,我们可以喝,酒量可好了”,还拉着林越一起,“是吧,越哥。”

    林越接下眼色,“是啊,学长学姐们,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可能喝了。”

    时欲看了眼在那暗自兴奋的两个人,对着覃思宜就是一顿吐槽,“一会儿啊,又要有几个醉汉了。”

    覃思宜笑了笑,“没事,今晚可以在这儿睡。”

    方祺说完勾着陆白川和秦宋的肩一起搂近,“是兄弟你们俩今天就得喝。”

    陆白川斜眼睨了下他,又是淡淡一句,“那不是兄弟就不用喝了吧。”

    秦宋玩笑一笑,也跟着接,“散了吧,我不太想喝。”

    方祺丧气似的松开两胳膊,一阵无奈,“靠,你们两个也太不给面儿了吧。”

    林越也在他身边,把这对话听到一清二楚,虽然也很想笑,但还是要跟着方祺一起劝,“就是啊,宋哥,难得的机会,这不得一起嘛。”

    他这话刚说完,覃思宜就看了过来,一问,“陆白川,你也要喝吗?”

    陆白川听着声回头,刚想说,你要是不想我喝我就不喝,覃思宜的下一句话就截住了他。

    “但你要是酒量不行,还是少喝比较好。”

    陆白川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转头就是一句,“放心,陆白川肯定行。”说完,还带着秦宋一起,“秦宋一起喝。”

    秦宋听着他的话,憋不住笑,点了点头,应了他的话。

    方祺跟着后面直接是大笑出声,整个地方就属他声音最大了。

    陆白川瞅了他一眼,冷声一道,“笑屁啊。”

    说完一口闷了面前的气泡水。

    他们的聊天声虽然不大,但都坐得近,听懂这话的一些人也是止不住的在笑,覃思宜看的茫然,也不明白是她的话怎么,还是他的怎么。

    她身边的学姐看着覃思宜这副懵懂样低声在她耳边一说,“男人不能说他不行的,他们都很小气的,尤其是不能对说自己的男朋友。”

    覃思宜没注意前面,直接听着后面的那三个字,跟着就是一念,像是很突然是听到,“男朋友。”

    “不是嘛,你们俩很明显啊。”

    男朋友。

    覃思宜一直没有去正视过这个词,自从和陆白川表明心意之后,两人的感情就跟流水一样都自然而然的开始发展,他们没有想过这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也没有想过现在想要的是什么结果,毕竟他们可是拥有彼此未来的人。

    但原来在其他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已经是那么清晰了,清晰到不仅熟悉的人明白,就连陌生人只要看一眼也能知道。

    覃思宜还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一段感情,被明朗的归属进一段关系里,就像是有了不可分割的羁绊。

    她曾经那么渴望又害怕拥有的,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涌进了她的生命里。

    她转头去看陆白川,他坐在草地上,宽松的灰色裤脚随意一屈,一手撑着地,一手晃着手里的杯子,旁边串灯闪烁的光晕错落的落在他的侧脸上,嘴角又勾着散懒的笑,一颗虎牙尖小小露出,周身都是那股子倦懒又可爱的劲。

    突然,一个猛地回头对上了覃思宜的视线,他没愣也没怔,就像是早就知道覃思宜在看他一样,对着覃思宜把笑容放大,眉眼轻弯,嘴角弧度扬大,两颗小虎牙明晃晃的露出,朦胧的橙光落在他的发梢,温柔泄了满地。

    他张口,看嘴型是在说。

    “覃思宜,我很行的。”

    夜晚的光线昏暗,晚风吹的有些冷,舞台上的歌声却依旧动漾人心,那只小猫一直都是那样坦荡又可爱,真诚又幼稚。

    那边有人喊他,他又对着覃思宜笑了笑,才把头转过去。

    他的背挺直宽阔,松软的头发被风拉动。

    台上的女歌手悠悠唱着。

    “每一次再一次你慢慢的靠近,

    告诉我都是心跳的证明,

    那些回忆很清晰,

    谁都不能否定”

    覃思宜眼里浸出泪,柔柔软软的看着陆白川的背影笑着。

    陆白川,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半个小时的时间游戏已经换了好几轮,舞台上的人也从一开始的乐队歌手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现场观众,主唱拿着话筒大声喊着,“还有谁想上来唱吗?”

    人群里一支手高高举起,清重的声音混着点哑,“我,我想唱!”

    林越坐在秦宋身边,虽然是喝了酒,但也好在那群学长还是没有给他们多喝,也都是刚刚好的清醒,他看着秦宋举手,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好啊!”

    方祺紧跟其后,周围的学长和其他观众也开始起哄。

    秦宋阔步走上台接过一把电吉他就开始拨动琴弦,电吉他的音色和普通的吉他不同,独特的电音效果直接爆出,他扶着话筒前音一唱,身后的其他乐手就像是接到了指示,自然的开始一起合奏。

    这是他们五个第一次见到秦宋这样的一面,少年站在舞台上弹唱吉他,歌声和琴声一样,张狂又肆意,本该环望的眼神却独独的定在了一个人身上,神情和歌声不配,却把歌奏出另一种野蛮的温柔感,是独属于十六岁的秦宋的舞台。

    下面的有人出声一喊,“这小孩天生的乐手吧!”

    一起围坐的学长突然又灌了一口酒,看着秦宋出声一叹,“十六岁真好啊!”

    方祺一应,“学长你现在也很好,正当青春,还没拘束。”

    “也是”,那学长又喝了口酒,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对着那几个小孩就开始感慨,“学长我啊,把我十六岁最想做的事给做了。”

    方祺好奇的劲一来,借着酒劲也好奇,“什么事,追姑娘?”

    时欲屈肘怼了怼他,“你就想着追姑娘。”

    “追什么姑娘,我要去参军了”,学长酒劲上头也停不下来,“不知道吧,我爸以前是个刑警,我一开始还挺崇拜他的,但他每天都太忙了,我妈出事的时候他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妈到死都还是遗憾的”,说着眼眶一红,酒也跟着不停的灌。

    陆白川喝的不多,他本身就不喜欢喝酒,也只是跟着他们一起闹着喝了两杯,这会儿还悠闲的吃着烤串,听着那学长的话,嚼东西的动作一顿,手也跟着停了。

    他把眼睛望了过去。

    那学长又一说,“就因为这样我一直在和我爸赌气,本来想考军校的也没去,后来,”他沉闷低头,缓缓说着,“他在一次任务里牺牲了,我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方祺也没想到是这个,心里的歉意一升,拍了拍学长的肩,“抱歉啊,学长,我没想到是这样。”

    “没事,憋在心里久了也不舒服,可能是跟你们有缘,就这么说出来了”,学长深深叹了一口气,释然一笑,“其实我早就想通了,所以才选择休学去参军的,虽然和我曾经想的不一样,但我就是想去他选的路上看看,看看他坚持那么久的是什么。”

    是什么?

    对啊,是什么啊?

    陆白川转着手里的肉串签,整个人都空空的坐在那儿,周围的人声,热闹的喧嚣好像都没法把他融进,他也是无知无觉的拿着下面的酒一杯一杯的开始喝起来。

    他又多久没有想过他的父亲了。

    十二岁那年陆延留下一封离婚协议就忽然消失在江台,至今四年音信全无,陆白川也是在那年开始真正的怨恨他的父亲。

    歌完了一首又接上一首,似乎是不想让这场欢闹结束,那学长说完就被方祺拉去了舞台,想让他换换心情,四周的人都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陆白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离了这场狂欢,跑到了阴暗的树下,一个人成了例外。

    覃思宜从时欲的视线下逃离,找了一圈才找到处在黑暗里的陆白川。

    “陆白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陆白川抬头,就看见了正朝他走来的覃思宜,她身后跟着光,一点一点的在往他靠。

    他抬着手像是要摸覃思宜身后的光,浑身没了懒气,笑得都是纯真,“覃思宜,你身上有光欸。”

    覃思宜看着他这样子,又看着他脚边的那些酒瓶,了解一揭,“陆白川,你喝醉了。”

    陆白川一听到“喝醉”整个人都开始亢奋,“我没醉,陆白川怎么可能会醉,陆白川最行了,什么都行”,他突然伸手把覃思宜拉近,小声小声的捣鼓,“覃思宜,你要信我。”

    覃思宜还从来没有见过喝醉了的陆白川,现在一见,真的是越发可爱,她突然起了坏心,想逗逗这只醉酒的小猫,“那我要是不信怎么办?”

    陆白川喝醉了酒,思考的聪明劲都没了,活脱一个无赖的小孩,张开双臂就扑进覃思宜怀里,不满的靠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声音也是瓮声瓮气的,“你怎么能不信我啊,覃思宜,陆白川真的很行的,真的什么都行。”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也越来越闷,根本就不像是在撒娇,倒像是真的不开心了。

    覃思宜想把他扶起来,但这人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赖在覃思宜身上不撒手,覃思宜也没再管她,任由他赖着,凑近陆白川耳边开始询问,“陆白川,你怎么了?又不开心了?”

    陆白川默了默,突然开口,“覃思宜,我想吃糖。”

    覃思宜被他这话逗笑,无奈一叹,“我没有带糖。”

    “我带了。”

    “你带了还问我要,直接吃不就行了。”

    他从覃思宜的肩头起身,两弯眉怏怏一皱,又往下低去,这次他没有靠在肩头,而是直接抵上覃思宜的额头,两双眼睛就这样直线相交,他真的就可怜劲,“可是我是给你带的,而且我想你给我糖吃。”

    覃思宜被他抵的额头都是一震,他的呼吸很烫,还混杂着酒气,那双好看的眼睛现在也还是黑亮带光的,他就那样可怜巴巴的望着覃思宜,把覃思宜缠的快和他一样醉了,“行,我给你。”

    覃思宜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那里面是满满一口袋的草莓糖,她从来都不知道陆白川一直都备着糖,她拿了一颗喂给陆白川,又柔声一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带糖啊?还带这么多。”

    陆白川懒懒一说,“怕你会不开心啊。”

    喝醉了的陆白川真的是比平时的陆白川还要诚实,问什么答什么。

    “那你现在是为什么不开心?”

    陆白川可能是在想,眼皮又耸拉下去,往后一撤,靠到了树上,但他的手却还是勾着覃思宜不松,“覃思宜,其实,我有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妹妹,叫陆白星,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家里人也都很宠她,她也是一生下来就喜欢粘着我,但是,她在我十二岁那年车祸去世了,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是意外,也没有多想。”

    他抬头望着黑沉不透光的黑夜,这会儿说的话开始有了正常样,但眼睛里的没一点笑意,也跟这黑夜一样,黝黑的空然。

    覃思宜动了动身,跟着他一起靠在树上,肩挨着肩,手握着手,他在汲取力量,她也在给予力量。

    “但有一天家里送来了一封信,那时候我们才知道那不是意外。”

    他望着天空上那索然不剩的一点星光,真的像极了他十二岁那年最黑暗的那些日子。

    送信来的那天离陆白川妹妹去世已经隔了三个月,家里的人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却被那封信又打碎,这次是彻彻底底的碎了一地。

    那天是陆延久违的回家的日子,方韵做了不少菜,陆白川从学校回来从信箱里取了信直接放进书包里,吃完饭后才想起来,拆开一看,却是让人满目怨恨。

    他拿着信进了陆延的书房,门被重重关上,惊动了方韵和他的爷爷,陆延回头一看问道,“小川,怎么了?”

    十二岁之前的陆白川对父亲是和爷爷一样的尊敬和崇拜,甚至因为他也想和他的父亲选择一样的理想而更崇拜他的父亲,他从来没有对父亲大声说过一句话,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知道白星是为什么出的车祸吗?”他郑声一问看着陆延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知道是真的。

    十二岁的陆白川不会隐藏情绪,难过了也是直接流泪,哑声哽咽,“你真的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她是因为你才死的,她才那么小,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就因为你,因为你!”

    陆白星是在上学过马路时被一辆酒驾的司机而撞,肇事的司机和陆延没有关系,任何人都没有往那块去想,直到那封信,那是陆延同警队的好友杨鸣写给他的调查结果,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陆白星的车祸是被逃逸的犯罪分子雇佣司机而制造了一场人为意外。

    那天陆白川的爷爷听到这消息直接晕倒被送进了医院抢救,陆白川也没有再和他父亲说过一句话,三天过后,陆延突然消失,只留下了一封离婚协议书和他所有的积蓄,爷爷被气的病重,到最后也没有再见到陆延。

    那之后,方韵就开始带着陆白川生活,她没有离开那个军大院,也没有签那份离婚协议,陆白川也知道她一直都还在等陆延,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越来越怨恨,越来越怪。

    陆白川把这些讲完,终于有些坚持不住,歪倒在覃思宜的肩上,也不知道酒劲有没有散了,反正心里是越来越堵,把头揉进覃思宜的颈窝处,闷闷一说,“覃思宜,你别难过啊。”

    覃思宜低头看他,真的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明明是该她为他难过的,怎么他还反过来安慰她了,“陆白川,你难过吗?”

    他靠在覃思宜的肩上,点了点头,头发也跟着扫动,在覃思宜的脖子上摩动,“难过,但我一会儿就能好的,在调节情绪这块陆白川也是很行的。”他忽然竖了个大拇指,还在给自己点赞,明明一点笑意都没有,却还是在笑。

    覃思宜心上一酸,抬手扶住他的脸,不想再让他那样笑着,“陆白川,为什么要调节呢?你不是说过吗,情绪就是要展露出来,不然会很累的。”

    陆白川垂头,低低一道,“如果不调节,妈妈会更累的,她就只剩我一个了,覃思宜,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了。”

    十二岁之后的陆白川对于隐藏情绪是炉火纯青,他已经学会了怎么隐藏那些不好的、阴暗的坏情绪,只留下一副众人所见的这副懒气又有些幼稚的陆白川。

    果然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覃思宜当初时刻隐藏情绪是有那么累,可他明明就是要比覃思宜还累的。

    覃思宜真的发现自从和陆白川开始相遇之后,哭的次数都变多,她明明以前都不喜欢哭的。

    她又从陆白川的口袋里拿了两颗糖,一颗放在陆白川的手心,抬眸轻声夸赞,“这颗糖奖励十六岁之前的陆白川,奖励那个小男子汉。”

    又剥了一颗喂了他,“这颗是我给你吃的,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陆白川,你吃了我的糖就要听我的话”,覃思宜抬手覆盖住他拿糖的手心,真空的糖纸在双手的挤压下“砰”的一声炸开一角,“陆白川,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调节你的情绪,无论好的坏的,覃思宜都可以接受。”

    草莓味的甜腻溢满整个口腔,把舌尖上莫名的苦涩都淹没的荡然无存。

    心口处的被堆积多年的成石,好像被这糖纸炸开了一处裂缝,那里藏着的小猫终于望见了光亮。

    陆白川扬起小虎牙,眼里又盛进明亮的星光,“好,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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