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薄荷橘香
月考一连考了两天半,下午最后一科结束,整栋教学楼都在沸腾。
九月的风带着未散的热气卷土重来,奔跑的姿影一溜烟地全都抱着篮球往操场上冲,校服都止不住的往后晃动,像是压抑好久的灵魂终于得到释放。
林越跟着人群往球场上跑,经过方祺他们连声大喊着,“方祺,快点啊,秦宋又约战了,这次非得打赢他们!”
方祺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挥着应他,“知道了,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时欲:“你们还在打?这都多久了还没打赢,方祺,你不会不行了吧。”
方祺一听这话立马就来劲了,“说谁不行都行,就是不能说你祺哥不行。”说完连忙转着头一脸期望的看着陆白川,“就算你祺哥不行,这不是还有我川哥嘛。川哥,你说是吧?”
覃思宜一下子就听出方祺这话里边的意思了。
这怎么和陆白川待久了说话都要下点套。
陆白川睨了眼方祺,“你这话我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接了我就得上,不接我就是承认我不行,”眼里散着坏劲,勾着方祺的肩,“祺哥,不道德啊,怎么还给兄弟下套啊。”
“哎,川哥,这话不能这么说,咱俩都是二班的,那六班人一直在挑衅咱们,我们能咽下这口气吗?”方祺转着眉,自问自答着,“当然不能啊,这敌人都在眼前了,那有不打的道理,川哥,这是集体荣誉。”
他说着想起了两天前陆白川和覃思宜握手的场面,突然就生出个想法,“不然让我宜姐来说。”
这人,是看准了拉对手的。
覃思宜被他俩幼稚的对话逗笑,回着就接,“是,集体荣誉。”
覃思宜笑得是真开心,眉眼舒展开来,那双狐狸眼笑成月牙,怎么看怎么甜。
陆白川眼里坏气霍地一散,目光松柔的看向覃思宜,“成,集体荣誉,那就接吧。”
时欲没忍住,抬眼问着,“那照你这么说,我是六班的,咱俩也是敌人了。”
“你不算,你是我方间谍。”方祺下意识的脱口,想也没想的把时欲拉在自己的阵营
时欲一愣,难得他没呛她,“行啊,间谍给你们买水。思宜,走。”回头拉着覃思宜往超市走。
覃思宜停在陆白川身侧回了头,“陆白川,加油。”
陆白川看着覃思宜笑了出来,虎牙带着懒气。
“放心吧,输不了。”
下午的太阳烈的不猛,蝉鸣声比起夏天减了很多,学校里的吵闹也更加清晰,梧桐茂密的结出一处荫蔽大道,金色的光影陆离斑驳地落着那两个少女的衬衫和裙摆上。
方祺往前走了一步,搭上陆白川的肩跟着他的视线看着那两道渐远的背影,出声调侃,“川哥,我要是没猜错,你看的应该是宜姐吧。”
陆白川没回头看他,视线不移的看着那道背影,反问一嘴,“你觉得呢?”
方祺一愣,他这语气,没否认!
简直就像是在说,当然呐!
方祺因窥探到这秘密,笑得一脸得意,话里的底气都十足,“那,我当然觉得是啊。”
陆白川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才满足的回了头,看向方祺,眼里坦荡,话里明朗。
“行了,别得瑟了,看出来了就闭嘴,留着体力上场子。”
又抬手拿过方祺手里的球,勾着他的肩噙出笑容,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衬的他浑身又懒又拽的。
“走吧,川哥带着炸场子去。”
一中的课业是重,但给学生的自学和放松的时间也多,每次考试结束的下午的留给他们的活动时间。
这会也刚考完没多久,超市里的人也是闹嚷嚷的。
覃思宜打开冰柜冷气直接扑面而来,她拿了两瓶草莓味的气泡水。
旁边的三四个女生满脸雀跃的聊着天,“我刚刚听说陆白川要和秦宋打比赛。”
“那这还不得去看,两学霸比赛,传说中的双霸之争啊!”
“你们说施遥会不会给陆白川送水。”
一个女生疑惑,“施遥?她在追陆白川?”
“你不知道啊,就月考那天的事儿。”
“应该不会吧,她可是校花,拉的下脸来?”
“那不一定,毕竟陆白川真的很帅,尤其是他那两颗虎牙,看着真的又酷又可爱。”
“”
月考。
也是,月考那两天学校不上课,除了吃饭就只有晚自习他们在一个教室里,其他时间待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考场。
覃思宜垂眉看着手里的水,一大片白色包装上印着几颗刮着水珠的草莓,塑料瓶里的气泡水上方泛着几抹凸起的气泡,又慢慢消散下去,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灌着说不出来的胀气。
她刚关上柜门,时欲就抱着一堆东西来前,“思宜,快,快帮我接一下。”
覃思宜连忙帮她接着,看着收银台上的一堆零食,“怎么,买这么多?”
覃思宜都快怀疑她不是要去看篮球比赛,而是要去参加什么零食大赛。
时欲提着袋子,挽过覃思宜的胳膊朝外走,“反正我们现在去也不一定还有好位子,既然看不成,那肯定要吃的开心吧。”
覃思宜笑得不明显,捏了捏瓶盖,不着声色的问着,“你知道施遥是谁吗?”
时欲刚塞进一大口薯片,吃得正起劲也没注意到覃思宜的神色,“知道啊,三班的,看,光荣榜上那第三名就是她。”
覃思宜往左看了过去,展示栏上的贴着上次的红榜,那次她只看到一二名,却没注意到原来一三也可以成列。
上方的梧桐叶晃的急响,光线一摇一摆刺进她的眼里,干涩的有些泛酸。
球场上果真如时欲说的那样,到处都挤满了人。
时欲提溜着步子,靠在梧桐树上,望着看台上一个个被晒的出汗的脸,不禁感叹一声,“果然啊,自古美人难过英雄关,这么大的太阳,大家都跟不晒似的。”
梧桐树栽在看台的外侧,就是为了给学生们遮荫用的,离球场中心的距离虽然说不上远,但现在人多视线都被遮的不清晰。
覃思宜往左走了一段,和前面的人群错开,借着空隙看到了篮球场右侧第一排坐着的人,不知道到那人是不是感受到了视线的原因,也突然回了头,穿过人群叠影和她对视上。
前面的人影又一动,空隙被填满。
人海挡住了那道炙热又明亮的目光。
可覃思宜知道,陆白川看见她了。
隔着重叠成影的人群,只把她放进了眼里。
闷热的风疾的一刮,梧桐叶被打乱,落在覃思宜头顶。
不轻不重的一下,却令她心一震颤,呼吸又慌又乱,瓶身被她捏的往下陷。
一瞬间,那股酸胀的闷涩突然就消失殆尽。
这会儿比赛也还没开始,六班的人不知道是从那弄来了一副红旗,举在两侧跟着领头的人往球场中心走。
覃思宜缓了一会儿呼吸才平静下来,刚拿过头顶的树叶,身后就传来声音。
“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
这声音乍一听着是礼貌,但话里话外都带着痞气。
覃思宜没回头,侧过身和后面的人错开一步,才回了话,“抱歉。”
那人看着覃思宜的侧脸忽然视线顿了一秒,抬脚就朝覃思宜走近。
一道阴影在覃思宜身边压下,她下意识就往后又躲了一步,这才抬眼看他,平静的神色中带着警戒,“你,还有事吗?”
那人没穿校服,一身黑色,双臂夹着篮球,短发利落,眉骨高挺锋利,嘴角很薄,透着股冷气,他垂头看着覃思宜,眉眼里痞气散去,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你就是覃思宜。”
覃思宜没懂他这敌意的来源,还是秉着礼貌问了一句,“你是?”
少年勾了勾嘴角,眼里噙着坏气,又往她走近一步,在她耳边低语,“我姓秦,秦宋,记住了。”
时欲本来还在看戏,以为秦宋是看上覃思宜了,可他那语气一出,立马就不对劲了,连着扔下零食袋,走过去想要插开两人。
覃思宜很厌恶这种靠近,眉头皱了两下,往右侧避开。
她的注意力全在躲开秦宋的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右侧那块石头,左脚踩了上去,右脚还没来得及落,身子就一歪。
秦宋是离她最近的,但他却丝毫没有想要扶住她的意思,反而是一种就是想看着她出糗的眼神。
“思宜。”时欲喊了声。
她这声音还没落完,覃思宜的鼻尖就闯进那股熟悉的薄荷橘香。
陆白川抬手握成拳,仅用胳膊搂住覃思宜的腰,等她站稳,立马就松了双臂。
往前走了一步,把覃思宜挡在身后。
覃思宜的视线被少年的后背完全遮挡,白色校服上垂下树影,挺直的肩背好像是能遮下风雨,也能撑起太阳。
温暖又安心。
被人护在身后,除了九岁之前,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这样过了。
覃思宜突然心慌的厉害,看着陆白川肩上的光影,呼吸混乱。
手里的梧桐叶被扫动,晃的她手心酥麻。
一种难言的情绪猝然而生。
陆白川抬眸淡淡地扫了眼秦宋,“有事?”
秦宋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话里带着玩气,“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护人,你俩,什么关系?”
秦宋和陆白川这两人初中就认识了,初二那年平阳和恒江两校进行篮球比赛,陆白川顶着劲压了秦宋两分,赢下比赛。
那之后,这两人也时不时的约着比赛,说是对手,也是足够了解彼此的人。
陆白川往前走了步,眼里没了懒气,声音带不同与往常的冷冽,“什么关系都和你没关系,你的对手是我,别吓唬别人。”
秦宋站直了身,声音没了玩笑,眼里带着锐利,“你怎么就知道和我没关系。”
又继续补充,“赛场上见吧,这次,一定赢你。”
陆白川悠哉哉的一句,气势压上,“你可以试试。”
他俩视线相交的范围里,都透着不好惹的氛围。
像刀剑相撞,没谁让谁一分,全都在彼此试探、彼此对抗。
秦宋后退了一步往球场上走,又转过身来,歪着头朝陆白川身后的覃思宜笑了下,“喂!覃思宜,还是那句话,记住了,我叫秦宋。”
他这会儿的笑又突然没了敌意,虽然不真,但也不假,眼里沉着覃思宜看不透的神色。
覃思宜没回他的话,也没再躲在陆白川身后,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陆白川身边。
两肩相距不过几毫米,风划过校服衣袖相碰,带着熟悉的味道探进心间,她攥了攥手,迎上秦宋看过来的视线。
两厢一撞,一利一柔。
却谁也不比谁弱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