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株葡萄藤
就在莱文德已经可以用义肢跑跑跳跳的这一年，胡桃交给了她一个十分重大的任务：
“去！望！舒！客！栈！把！钟！离！先！生！揪！回！来！”
谢天谢地，在看到那一长串的高级客房＋高级茶水＋高级点心＋佳肴美食的可怕账单后，胡桃还能记得礼貌地在钟离后面加个【先生】。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的莱文德，她肯定会噗地笑出来，边拍桌子边哈哈哈，哎呦你看这个钟离又让别人付账了，什么？吃的还都是最高级的货？完蛋了肯定不少摩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
现在的莱文德根本笑不出来。
她只能一边心疼自己的钱一边心疼往生堂的钱，再一边心疼胡桃一边心疼自己。
麻蛋啊！孩子赚点钱不容易啊！呜呜呜呜！钟离你别吃了，你学人家甘雨吃点清心不好吗！或者你自己是摩拉克斯你倒是整点摩拉啊！
莱文德带上几位仪倌，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然后刚走出璃月港大门就又跑回来了，哭着喊着说什么都要让胡桃和她一起走。
胡桃问她为啥，她说外面魔物好多，我讨厌丘丘人。
胡桃说路上有千岩军你不要怕，壮着胆子就能冲过去。
于是莱文德壮着胆子和千岩军打了个招呼，然后从他面前冲过去了。
胡桃：“……”
最后小堂主自己拿着护摩一路寻了过去，终于在清晨时分，一行人赶到望舒客栈。
胡桃打了声招呼，她上楼结账，其余人四下散开，寻找夜游未归的钟离。
莱文德也在寻找之列，只不过她的目的不纯，除了找寻钟离之外，她还想借机打听一下关于晨曦酒庄的消息。
毕竟望舒客栈和晨曦酒庄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很快，她就有了收获。
平台上那些小木桌永远都是消息的最好来源。
“哎，你听说了吗？晨曦酒庄的老爷好像回蒙德了。”
“是吗？之前听说那家出了事，这些年和望舒客栈的生意居然没断，真是敬业。”
老爷？
回蒙德了？
这是哪段剧情？
莱文德好奇地凑了上去：“咦？你们是说克利普斯老爷吗？他出去旅游了？”
那俩酒客看了她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没见过世面的野人一样，又发现她外表是个漂亮姑娘，于是态度缓和下来，嘻嘻笑道：
“哈哈哈，小姑娘，这你就落时了吧？”
“还哪有什么克利普斯老爷啊？那位老爷不是三年前就遭到魔物袭击去世了吗？”
“……………………”
“…………………………哎？”
莱文德的大脑瞬间空白，她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听错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耳朵没有毛病，她又重新问了一遍。
似乎是莱文德的反应太过于喜态，那人于是大笑起来，用极其欢乐的语气，再次向她重复了那个残酷的现实：
“我说啊，那位克利普斯老爷，三年前，就因为魔物袭击去世啦！”
“哎呦你这小姑娘，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啊！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望舒客栈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要是赶上前几年，他家酒庄商队那些人满脸阴沉的，就连叫错了他们酒庄的名字都不生气呢！据说当时还有谁来着？好像他们家收养的义女也——”
“我说小姑娘，你有在听吗？”
“啊？嗯，在听。”
莱文德笑了笑，浑浑噩噩离开了木桌。
金属机关鸟，不是只有那一只吗？
针对莱艮芬德家采取行动的，不是只有那一次吗？
明明、明明漫画里，三年前只有那一只金属小鸟，被挑唆的只有那一个人啊！
……为什么不是按照那样的方向发展的？
自己在最应该留在他身边的时候离开了。
她眼神呆滞，回去的一路上始终低着头，吊吊哒哒走在队伍的最后，胡桃发现她状态不太对，凑过去问她也只是摇头，说没什么，今天跑得有点远，累了。
于是小堂主立刻让害了大家跑远路的罪魁祸首去背她。
“摩拉袋都放你房间门口了，你自己忘拿，当然得是你背了！”
于是钟离走了过来，蹲下身子，轻声道：
“上来吧。”
存活于世间数千年的摩拉克斯自然不可能连心都是石头做的，他察觉出莱文德的状态不像是累了，更像是精神上受了什么巨大的创伤。于是他放慢脚步，慢悠悠离队伍隔开一段距离，问：
“出什么事了？”
莱文德抱紧他的脖子，半天没说话。
但钟离却感觉到，肩膀处一滴接着一滴落下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这个他最熟悉不过。
是眼泪。
【就让这孩子哭一会儿吧】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过了好久，莱文德听见他的声音：
“若是做错了事，就去改正。”
“若是冒犯他人，就去道歉。”
她又开始哭，越哭越大声，惊动了前方的胡桃。
“怎么了怎么了？”
钟离望了眼背后的莱文德，又向上垫了垫：
“无事，今天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于是，莱文德自己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多愚蠢，多可笑。
弱小的、想要改变他人命运的自己。
像个无知无畏的小丑一样，
像个沾沾自喜的小丑一样。
抱着必死的决心，但还是活了下来。
开心的活了下来，自负的活了下来。
没有任何烦恼的活了下来。
“既然我不属于这里的话，”
“那么单单让我离开不就好了……”
她打着哭嗝，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胡桃的房间——
“哎？让她回一趟蒙德？为什么？”胡桃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梅花瞳因为震惊瞪得老大。
“她家里不是只剩下……难道今天哭是因为这个？！”
钟离给自己倒了碗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
“雏燕离巢，总是要回去的。”
“她与家人见上一面，报个平安。”
“当初的契约，是留下还清债务——这孩子当时隐瞒了什么。”
胡桃攥紧被褥，鼓着腮帮子半天没说话。
片刻，她抬起头，粲然一笑：
“嗯，先生说得对！”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懒懒地打在人的脸上。
莱文德翻了个身，然后缓缓坐了起来。
耳朵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金属物体落地的声音。
她朝地上望去，一枚黄灿灿亮晶晶的神之眼滚落在地，蒙德款式。
“……！？”
莱文德瞬间清醒，随后大脑被愤怒占领，拾起那枚岩属性的神之眼狠狠砸向墙面。
“——！！！”
多可笑啊。
代表【守护】的神之眼，是在需要守护的东西逝去后才出现的。
有了【守护】的力量，想要【守护】的东西却不在了。
“谁要你承认了！！”
“谁要你注视了！！”
神之眼的发放与神明的意志无关。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乱发脾气。
“我是要回去的，我不属于这里，谁要当你们的子民了！”
神之眼的发放也就意味着彻底回不去了。
她坐在床上，眼泪大滴大滴砸下。
刚开始，其实还是有些新鲜的。
会顶着苹果蹦蹦跳跳的水史莱姆，还有毛绒绒的丘丘人。
很快，魔物的折磨令她开始痛恨这个世界。
【啊，如果是现实的话，这些家伙通通会被枪毙的。】
【那么就快点死吧，早点死吧。】
【不论是我……还是你们】
克利普斯救了她，莱文德那些阴暗可怕的想法，逐渐被小小只的迪卢克和凯亚驱散。
【好像这样欣赏欣赏美色……也不错？】
【就当是看被隐藏起来的人物传记了】
故事书一本一本读着，开心的日子一天天过着，直到迪卢克和凯亚通过了骑士团的考试，小小的玩伴不见了，开心的日子也一天天被消磨。
礼仪课、乐器课、舞蹈课、还有明明现实生活中学过，在这里却一点用处都派不上的文化课。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不能出去玩】
【好像还是现实生活好一点】
【为什么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到这里还要继续读书啊】
但是克利普斯对她有救命之恩，将她视如己出，她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那就这样活下去吧，不知未来的活下去吧】
【做一个无垢的孩子，做一个乖巧的天使】
【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十二岁的风花节那年，她其实听见了迪卢克在说什么。
他说：
“我会永远爱你。”
那句话是打开大门的钥匙，强行将她从门里拉了出来，令她睁开眼睛。
【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
【你不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
虚假的外壳被重重打破。
对方做出了承诺，重如千斤的承诺，所以她必须回应。
感情这东西是最应该被珍重以待的。
【如果我写下事情真相，牺牲自我，改变故事的结局】
【是不是也算对得起这份感情】
【你可以不去接受那样的未来】
【但我必须告知你那样的未来】
自说自话，自私自利。
若是结局没有改变，那么自己在他破碎的心上又狠狠扎了一刀。
【哪怕回不去也好，至少要道个歉】
就在这么想的同时，她弯腰，拾起那枚神之眼。
指尖与其碰触的瞬间，一股银白闪亮、像是液体一样的东西喷涌而出，蛋壳一样将她牢牢包裹住。
“……”
汞，天地中自然生成的岩元素，常见于空气、水和土壤之中，剧毒，常温下即可蒸发。
但凡看过f/z，或者玩过fgo的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莱文德玩过，所以她认出来了。
【月灵髓液】，也就是水银。效果为：“赋予自身无敌状态/3次。”
和钟离吸收伤害量的护盾不同，【无敌】状态是可以应对任意程度伤害的护盾，就算雷神来砍【无想的一刀】，也造不成任何伤害。
短板，一天只能使用三次。
“代表【守护】的岩元素，名副其实。”
如果有这个，应该也能保护别人了吧。
她抬了抬手，蛋壳一样的水银收缩成软软弹弹的一团，变成一只水银状的史莱姆，乖巧缩在她脚边，弹了几下，随后抬头，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姆！”
和当年顶着苹果请她吃的史莱姆一模一样。
莱文德低头，很勉强地冲它笑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