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水鬼
晚上张氏把小刀哥提过来的肉分成三份，让我给送给大嫂和二嫂，晚上大家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肉，我也吃撑了。
“娘，我吃得太撑了，我去方塘溜达溜达，消消食！”我在院子里摸着肚子道。
张氏从厨房伸个头，看着外面的天色，道：“今夜月亮也不亮，刚又下了阵大雨，别去了！”
“没事，娘！”说完我就一溜烟地出了门。
今夜的月色模糊，好像被轻纱掩盖，只剩下一圈圈朦胧的晕圈。
我沿着路很快就走到了之前落水的地方，只不过现在这里加厚了草垛，怕后面有人又失足了。
谁知道，当初的三丫头落水并非是意外呢？而我来这里竟然也快有一个年头了，不禁哑然失笑。
时光容易把人抛，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我在方塘上来回踱步，走了十几分钟，肚子还是涨涨的，我只好在方塘上跑来跑去，顺便也锻炼一下体质。
大约跑了五十个来回，我才停下来喘息，正好路边的柳树枝条已经抽出了很长，突然让我来了兴致，我便抽出一根枝条，去掉了柔软的部分，在朦胧的月下想象着当初在明亮的击剑房里跟着教练练习的模样！
一套动作拉伸下来，只觉浑身筋骨舒爽！
但是我不知道村里有人因为刚才的大雨，这会正在田里看谁，他们担心田里积水会烂了苗，便吃完饭就到田里放水了。
我只顾着舞剑，沉浸其中，并未发现他们。
“赵老三，你看方塘，是不是水——鬼？”其中一人惊呼道。
水鬼，也就是水猴子，据说在岸上力气还没有一只鸡大，在水里，却力大如牛，喜欢在夏季的时候在岸上引诱人下水！
在乡下人，很多人都看过水猴子，这玩意不吉利，所以一般看到不打死也会撵走！
“就是水猴子，快点打死他！”赵富贵已经举着锄头就往方塘方向冲过来！
钱婆子的男人听到富贵这么说，也忙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嘴里还大声喊着下游的赵二狗，道：“二狗子，快去方塘打水鬼！大家快来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田里看水的几个老爷们，听到声音纷纷都朝着方塘过来！
我急得大喊道：“我不是水鬼！”
奈何声音被盖住了，加上月色又朦胧，我在这方塘上手舞足蹈的，更像水鬼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群殴死了！我赶紧拔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也就是往镇上的方向跑去。
“一定是水猴子，我听我爷爷说过，狐狸精专门趁着月色朦胧的时候跳舞，把人引到方塘！”赵二狗道。
后面几个人紧追不舍，我胡乱地跑着，直到月亮穿过云层露出了月光，我赶紧躲在了一个大树后，这几个人没有找到，骂骂咧咧道，跟丢了。
我又等了许久，我才从树林里出来，拍着胸口轻喘，道：“差点被打死了！”
“嗯？被打死什么？”
我的背后突兀的传来戏谑的声音，听着声音貌似一直在看戏！
我吓得不敢回头，吓得“啊”的跳起来，“水鬼啊——”拔腿就跑。
但身后的影子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我惊慌之余，开始禁不住怀疑，“刚才是说话的声音，难道后面是个人？”
于是停下脚步，慢慢的转头，看着不远处萧条的身影，的确是个人，“你，是谁？”
那人从树林中走近，道：“赵——徽！”
我呐呐道，“赵，徽，那不是大刀哥的大名？！”随即做了几个深呼吸，心下才安定。
大刀哥，我脑中立刻回想起那日镇上看见大刀哥俊雅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你啊，大刀哥，你，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我，回家看看！”大刀哥走近我，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出于对曾经是举人的尊重，我不由得恭敬地站在一旁让他先过。
大刀哥不紧不慢的走过我，很快就甩开了我几步远，似乎见我还没有走的意思，他停住脚步，反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赶紧扯道：“瞎溜达，溜远了，我也回了！”说着跟着大刀哥后面亦步亦趋。
静默的空气让人有些尴尬，我想着说些什么好，对了，就感谢上次落水的事情吧！
“去年我落水，幸亏大刀哥把我救起来，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不必，我只是碰巧遇上了。”大刀哥淡淡的回答。
这，这口气，我还道谢错了，我干脆闭住了嘴巴，不再和他说话！
我跟在后面，他清瘦的背影正好挡住我的路，我只能看着脚下的路。
走了一阵子，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立刻反应过来，急刹车！
就在距离他肩膀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终于刹住了，他道：“到村上了，我走这边。”
我这才伸过头，已经走过方塘了，大刀哥沿着田埂去到下游他的家里，我则需要上个坡回家。
“好的，大刀哥慢走！”我很礼貌地道。
但是大刀哥示意我先走，并目送我上了坡子才走。
快到家的时候，张氏也从院子里出来了，嗔怪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去方塘没找到你，是不是又着急去秀莲家说要一起卖饼了！”
“没有，我去方塘那边去了，走远了些！”
张氏一听，责怪道：“晚上黑乎乎的，外面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女孩子的，也不知道注意安全！”
“嗯，我遇到大刀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
“什么，大刀也回来了，估计又是家里催相亲了。这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我就不信，就没有女的能入他的眼！”
“可能，他不娶亲是没遇到喜欢的人，所以不将就吧！”我忍不住辩解道，我知道读书多的人，总是对婚姻家庭很有自己的想法，同时也追求纯洁的爱情，断然不会轻易娶亲的。
张氏不屑道：“什么不将就，我看是读书读傻了！小刀不也好好的，你看秀莲多好！”
董老头正在堂里编篮子给作保，也接口张氏的话道：“大刀读了那么多书，他爹百万嘴里说是个女的就行，实际上比大刀还挑！”
张氏深以为然，叹道：“也是，大刀因为他娘曾经的贱籍不能当官，百万当然要好好寻思儿媳妇，别又走了大刀那样的路。”说着又教训我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晚上跟一个大男人一起，也不知道避嫌！”
“什么，他还能当官？”我吃惊道，难怪他总给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你那会也有十来岁了，你怎么不记得了，我都怀疑你是捡来的了！”张氏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这才想起来，大刀哥十六岁的时候就中过举人，还轰动了整个谷阳县，那会十里八村的人都来看他！后来有心人举报她娘是贬官的女儿，曾经身在贱籍，大刀哥这才不能进京参与科考，自然也就不能当官了！因为三丫头那时候心里眼里都是赵兴旺，所以这事并没有上心！
“那会我不是天天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注意听大刀哥的事情~哎，大刀哥，真是太遗憾了！”我叹道。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完饭，小刀和秀莲姐又提着肉上了门，大刀哥也跟着来了，还换上了往日在家的粗布衫，但一举一动，优雅的不像话。
张氏热情的请他们进屋里来坐。
进了我们家破旧的厅堂，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这寒舍招待客人，总是不周！
我便偷偷看向大刀哥，很难想象他居然曾经是个举人，不曾想，他的目光居然也一直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身上探究些什么。
这么一看，我就架不住了，“我脸上有草木灰吗？”
大刀哥这才把眼光挪走，道：“听闻村里人说昨晚在方塘看见水鬼跳舞了！”
秀莲姐道：“可不是，我早上在塘里洗衣服听到的。马婆子，钱婆子说他们男人回家都说看见水鬼了，在方塘上就着月光跳淫舞，估计是为了魅惑他们，一口气撵了好几里路！”
张氏来了兴致，道：“方塘真有水鬼啊？三丫头，你昨晚去没遇见吧！”
我打哈哈地打断道，“我没有看到，对了，小刀哥，秀莲姐你们不是来说卖饼的事情吧，我们坐下说！“
大哥和二哥这才把昨天商量的结果说了。
小刀哥和秀莲姐一听，道：“那这样太好了，我之前还在想我们怎么算这个钱呢。”
二哥道：“不过我们要租个大点的院子，我们要在后院加工梅干菜饼。”
小刀哥愣住了，“加工？”
大哥笑道：“是三丫头说的，意思是我们在院子里做，现做现卖给你。我们做的饼子除了供应你们外，我们还供应别人，不过你放心，三丫头说了，镇上只卖你们那一家，镇上以外的，卖乡里村里的，我们卖一点，不耽误你们在镇上做生意！”
大刀哥又将目光投向我。
我打哈哈道：“就，突发奇想，你说神奇不？！”
二哥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在意，道：“我们想着口头上说不正式，想着找个人写个字据！”
小刀哥笑道：“应该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说着看向大刀，“哥，家里有纸笔，我去拿来，你来写！”
大刀点点头道：“好，我回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大哥和二哥赶紧把桌子收拾干净，道：“那太好了，我们都不识字。”
大嫂和二嫂此时在院子里抱着娃儿，看着屋里的大刀开始八卦起来。
“大刀这模样，怕是整个城里也是少见了！”
“是啊，谁嫁给了他，那真是上辈子修得福分了！&34;
张氏也难得赞同道：“确实是个好后生，咱们家三丫头要是找个这样的人就好了！”
三人便心照不宣的捂着嘴笑起来。
很快，小刀就把纸笔，墨水拿了过来。
大刀哥铺好纸，一气呵成地将字据写好，然后吹了吹墨汁，将字据递给大哥，可怜一家人谁也不认识字。
我，呵呵，这繁体字，写得真好看，可惜我不认识，但连蒙带猜知道大概意思，但我也不敢开那个口读出来。
“哥，我们都不识字，你读一遍吧！”小刀哥道。
大刀哥接过来字据，字正腔圆的读了一遍。
大哥，二哥，小刀，董老头都点了点头，夸赞写得很清楚，接着都按上红泥，盖上手印了。
我托大刀哥也给我也写了一个，我们家的收入，我分二成，大哥和二哥各四成，然后我每年交四成给爹娘，大哥二哥给六成。
最后我和大哥，二哥也按上了手印。
一切都搞好后，张氏留他们吃饭，但大刀哥说酒楼忙，小刀哥也要去镇上租院子，又一起走了。
第三天小刀哥稍信回来，说院子租好了，让我们有时间去看看，我们下午就坐着大黑去镇上。
小刀哥租的院子挺大，前面是门店，后面是院子，房租的话一个月二百文，后院大哥和二哥住，门面是小刀哥，三家均摊。
不过巧合的是，与刘大强的铺子就隔了一条街。
大哥道：“我做梦都没想过来城里做生意，这院子真好！”
二哥也看着激动死了，“我也是，没想到这一天就这样来了，三丫头，你真是我们家的财神啊！”
我道：“这后院我们要改造一下，建一个烤炉，到时候大哥二哥做饼，烤饼同时进行，嫂子们就去收蔬菜，制作梅干菜了。”
大嫂这些日子似乎想通了人，整个人很是积极，对我也变得客气起来，下午她就和二嫂去看房间，想着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就是城里人了，开始着手整理房间了。
大哥二哥也来了干劲，道：“三丫头，我们快找人搭建你说的烤炉吧，我都要等不及了。”
小刀哥道：“这镇上我熟悉，你说的搭建烤炉的人，好像没有谁会的啊！”
“小刀哥，镇上有瓦匠吗，我给他们说一下怎么造。”
小刀哥对我竖了个大拇指，道：“三丫头，以前在在家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厉害呢？没有你，我们这生意做不成啊。”
“哈哈，真的，还得感谢大刀哥上次从水里把我捞上来，自从那一次，很多事情我一下就通了！”
二哥道：“三丫头你总这么说，搞得我都像水里飘一回了。”
大哥这几天一心想着挣钱，着急道：“我们赶紧去找师傅吧，一会回去天黑了。”
瓦匠住在北边，就上次张先生那条街上，那边的房屋便宜。
我借了个纸笔，按照现代的记忆给师傅画了下烤炉的形状，告诉师傅上下两层大概的高度，其中的铁板我要找铁匠师傅打一下。
瓦匠师傅看着我的图纸道，“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这个能搞，你要搞两个的话一下午功夫就行了，我后天下午带着徒弟去，你把地址告诉我就行。至于你说的铁板，可以找王师傅打，他手艺好，你沿着这条街走，第一个拐弯就是！”
我感谢了之后就去找王师傅了。
老远就听见王家铁铺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小刀哥道：“附近村子的人都来着修补农具，王师傅也会卖一些打好的农具。”
这会王师傅正在给锄头补铁，我们在一旁等着，不到五分钟，我已经大汗淋漓，这里面的温度太高了，大哥二哥也忙着擦汗。
王师傅看着我们嘿嘿一笑，把锤子递给了另一个伙计，自己坐下来喝了口水，旁边的一个伙计恭敬的递上了一条黑漆漆的毛巾，“师傅。”
王师傅擦了擦汗，才开口道：“人少，忙不开，你们要买什么？我这里什么农具都有，只有你们想不出的，没有我打不了的！”
我们听着哈哈一笑，觉得有戏了，道：“王师傅，我想让你打一个平底的铁板和一个铁夹子！”
王师傅道：“你说是什么样的。”
打铁铺里没有纸笔，我想画也不成，我一看地上有木炭，就拿着木炭道，“王师傅，我在桌子上画，一会我给你擦掉。”
王师傅说：“我徒弟会收拾，你只管画。”
我将我要的铁板画了出来，说明铁板的大小和厚度，然后就是希望耐高温，不能变形。铁夹子要稍微长点，我也一并化了。
王师傅说做没问题，就是定做的价格要高很多。
二哥道：“这个不是问题，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呢？”
王师傅道：“至少三天，我中间有不明白的还要请教这位娘子呢。”
说定之后，晚上小刀要请我们吃饭，大哥和二哥坚持不让，我们又趁着天色还亮，赶紧的回家了。一回家，大嫂和二嫂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随时去镇里。
我回去张氏已经做好饭了，一回家就有饭吃的感觉真好。
张氏道：“镇上怎么样了？”
董老头道：“其他的事情你也别管了，安心在镇里帮你大哥，二哥把饼子的事情做好！”
第二天早上我去方塘洗衣服，没想到一屋子人都知道我们要去镇上了。
马婆子道，“三丫头，你大哥，二哥去镇里面做生意了，要花不少钱吧？”
“三丫头，听说董老头也让你一起去了，你爹对你真好啊！”
钱婆子一听，道：“什么三丫头好，这点子就是三丫头出的！”
“三丫头厉害啊，什么时候也带上我们啊，我们也会和面做饼！”
我心想着，你们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不过爹娘说田地在这里，做了一辈子庄稼人，没了田地心里不踏实，不会跟着我们去镇里，就在乡下。
平时我们不在家的，什么事情还得靠着村里，这群人也要伺候好了，便道，“等我们后面做好了，要是需要菜，第一个会想到大家。”
大家得了许诺，一个个的乐呵呵的，纷纷夸我们家怎么好怎么好。
真的，坏的时候巴不得你更坏，好的时候又想能不能捞一把，我算是看透了。
正说话间，王翠翠来了。
“哟，这不是王翠翠吗，怎么没在家看着赵兴旺，又来欺负三丫头啊！”
“你们当初可是差点把三丫头赶出赵家村了，这回怎么还有脸来？”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张口就来，看来村里人是谁也不针对，就是口嗨，要搁在现在，那就是网络暴力。
王翠翠吼道：“方塘是大家的，我怎么不能来。上次的事情我和兴旺哥已经道歉了，你们还想怎么地！”
大家被这么一吼，又都不说话了，感觉刚才好像没发生一样。
王翠翠见无人回应，把矛头对着我，“三丫头，你天天让村里人指我们骂，你的心真比蛇还歹毒！”
我，一大早就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