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末路
与华世君的和谈以破裂告终，和家主的计划又一次落了空，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挫败，令其试图打着世君的旗号分裂华家，在京州另立门户的企图无从着手。这样一来，和家在京州仍会遭到强硬的抗争，始终陷入与华家对峙的胶着状态中难以自拔，这无疑给梅利家族提供了可乘之机。
面对已经开始变得对自己不利的形势，和家主整日忧心忡忡，不过好在自己手中还有华世君这个人质，只要有他在，华家即使有梅利家族作后援也不敢翻出什么大的风浪，京州的局势还可以暂时稳定一段时间。
和氏家族与诸家族之间的纷争仍在如火如荼的持续着，凭借一开始出其不意、先发制人的策略，稍占上风的和家趁机将矛头指向南洋，试图彻底将南洋的重要航路和资源摄入囊中，把这场命运博弈的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但仅凭和家的一己之力实在难以与梅利家族、格兰家族与华氏家族联合一致的力量相抗衡，在巨大的阻力面前，贪得无厌的和家拖着自己因势力的急剧膨胀而变得臃肿肥胖的身躯，前进的步伐已变得越来越吃力，甚至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梅利家族却丝毫不给和家以喘息之机，重新纠集海上力量夺回了和家赖以维持海外扩张的重要航线，并步步取得了京州东部海域的绝对控制权。和家遭此重挫，却也无可奈何，被对手死死扼住了喉咙，从此举步维艰，甚至动弹不得，像个不断漏气的气球一样势力日益萎缩，在诸家族的合力挤压下家业迅速衰退，再也无力挽回败落的颓势。
几个月匆匆而过，这段时间对梅利家族来说紧张过后更多是轻松和愉快，可对和氏家族而言却尤为灰暗和漫长。
如今只身坐在公务室里的和家主已不似昔日那般神采奕奕、洋洋自得了，和家败局已定，苟延残喘的家业如日薄西山，濒临崩溃的边缘。
尽管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仍想孤注一掷最后一搏，但惶恐将会承受不可想象的后果。
一个天气闷热的下午，天空阴云密布，似乎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
坐在办公桌前的和家主心乱如麻的翻看着桌子上一份份紧急公文，倍感失落之余，愈加清楚的意识到扭转败局已彻底无望，如今连罗斯家族也加入了对手的行列，在他看来这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手段真是卑鄙无耻！
他愤恨的皱紧了眉头，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急躁不已的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宫崎管家神色凝肃的走进了公务室，手里拿着一份看似异常沉重的文件书来到他跟前，恭敬禀告道：“家主大人，梅利家族的来使在外求见，这是他给我们的最后通牒，说要我们即刻停止负隅顽抗，无条件答应他们的所有要求，否则我们终将一无所有……请您过目。”
和家主接过文件书快速翻了一遍，然后颓然跌坐在宽大的座椅上，一脸的困茫和沮丧。
管家呆呆站在桌前神情恓惶的看着他，“那位来使还在外面等着，说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向您转达。”
和家主无力的摆摆手，“你先出去吧，让他来见我。”
管家默默点头，恭然退出门外。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清亮的脚步声，门开了，一位戴着眼镜手拿公文包的中年绅士彬彬有礼却又不无傲慢的走到和家主面前。
和家主见状盛气凌人的说道：“胆敢在这种时候只身来见我，难道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该怎么称呼您呢？和家主？和先生？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有有心思开玩笑吗。”来使毫无怯色的笑着回答。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和家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好吧。”那人似乎有恃无恐的说，“想怎么处置我那是您的事，不过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履行我此行应尽的职责。请问那份合约书您过目了吗？
和家主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盯着他佯作镇定的样子。
使者继续道：“我来这里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和您商定最终的和解事宜。希望您审时度势，答应我们的全部条件，尽早结束这场再继续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的纷争。”
“我已经看过了合约书，你们的要求纯属无稽之谈！”和家主事到如今仍不肯承认失败，反而一味逞强的反驳道，“现在就妄下胜败的结论恐怕为时尚早吧，结果还没到见分晓的时候，我们是不会轻易败在你们手上的，不信就试试看。等你们吃尽苦头才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
那位来使轻松的付诸一笑，“别再自欺欺人了，和先生。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们目前的窘境，和家自身的情况已经难以为继，只要轻轻一碰，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就会轰然倒塌，你一定不想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家业彻底毁于一旦吧，现在挽救还来得及。”
“真是可笑，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断言我们的内部事务，我看你们的情况才真正糟糕吧，论损失你们一点都不比我们少到哪里！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才跑来向我商议和谈的事呢？”
来使机敏的瞄了一眼桌子上漫不经心堆放的一份份紧急公文，“这些是什么文件，我可以看一下吗？”
和家主慌张的把桌子上的文件掩盖起来，“这是机密文件，你无权查看！”
“何必这么紧张呢。”对方笑着说，“是担心让我看到了事实后你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了吧。其实上面的内容你我都心知肚明，接受现实吧，和先生。除了答应和谈你别无选择。”
“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位来使做了一个很遗憾的手势，“后果可想而知，和家不仅会失去一切，你还将难逃自己所犯下的严重罪责，包括血洗华家在内。”
“一派胡言！那件事是我的一些部属私自所为，和我无关。那些私自行动的人已经得到了我的严厉惩处！”和家主嘴上虽这么说，心中早已是万分惊恐，脸颊瞬时失去了血色。
而对方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可惜每一份都对你非常不利。”
“胡说八道，你们分明是在污蔑我的清白！”
“清白不清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并不是每一个都像那个自愿做你替罪羊的部属那样对你愚忠，所以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果你对我的话还有什么怀疑，我这里有一份复制的审问笔录，你可以亲自过目。”
和家主面色僵硬的看了看，刚翻了几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痛苦的闭上双目，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良久才吃力的抬起头低声开口道，“如果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们能给我什么样的保证和承诺？”
“上帝是仁慈的，阁下不仅会平安无事，和家在瀛州的势力也将得以保全，当然，要先由梅利家族部分接管。”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又凭什么保证我的安危！”
“解决问题的办法和其他家族无关，只有我家主人才说了算。看在以往朋友一场的份上他很希望对你网开一面，可你身负众多罪责，想替你开脱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绝不是没有办法。如果把这件事变成我们自家私事的话，那就简单多了，无论怎么处理别人都无话可说。”
“自家的私事？”和家主困惑不已，“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来和您商讨的另一件重要的事了，关于令千金依雪小姐和我们乔治少爷的婚姻大事。”
和家主一时愣住了，少顷才恍然反应过来似的说：“在以前这件事也许我会认真考虑，但以现在的形势，这分明是要让我把女儿出卖给你们。为了自己败落的家族而忍辱负重、寄人篱下，那样的生活能有什么尊严能有什么幸福！我这个做父亲的岂能为了明哲保身就对自己的女儿弃之不顾，这门婚事我绝不能同意！”
“这么想阁下就完全错了，嫁给乔治少爷才会是依雪小姐真正的幸福。这本来不知是多少大家小姐梦寐以求的事，可乔治少爷却对令爱情有独钟。他是真心爱她，甘愿为她做任何事，为了这件婚事他劝了父母很久，为了成全他对依雪小姐的爱意，为了尽早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也为了我们两家最终的和解，主人才答应了这门婚事，这是梅利家的一片诚心，也是主人对和家的一番好意，如果我们两家真成了亲家，您就再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所有的证据都掌握在我们手里，华家根本就对你奈何不得，甚至这份合约书上的条件也并非绝对没有进一步商量的余地，这就要看阁下的诚意啦，我们会看情况考虑是否对和家手下留情。”
和家主听后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来使继续说道：“嫁给乔治少爷之后，依雪小姐就成了梅利家族名正言顺的少夫人，在家族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和声望，并受到所有人的拥戴和尊崇，绝不会受到半点冷落委屈。等将来乔治少爷继承了家业，那你的女儿就是家主夫人，一身的荣耀和威望可想而知，这对和氏家族的将来一定有莫大的裨益。”
“让我再考虑一下”和家主踌躇不前的说道。
来使点了点头，“那好吧，请尽快考虑清楚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先告辞了。”
“等一等！”和家主忽然叫住他。
“你已经想好了吗？和先生。”
“我有一个疑问，你家主人之所以愿意对和家手下留情难道只是为了成全他儿子对我女儿这份所谓的感情吗？是不是和家对你们还有更重要的利用价值？我说的没错吧！”
“你多想了，何必把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想得那么复杂。”
“但我也知道事实绝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很遗憾，和先生。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传达我家主人的善意，至于其它的事情我既无从知晓也无可奉告。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希望你认真考虑后尽快做出决定，告辞。”说罢来使转身走出门外，那昂首离去的样子令人觉得格外刺眼。
房间里变得一片寂然，和家主垂头丧气的斜靠在椅子上，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动弹，像具停止心跳的尸体一般。
钟表的走动声单调的持续着，窗外起风了，扑打着窗棂发出阵阵轻微的声响。不多时，轰隆作响的闷雷声远远传来，逐渐变得愈加清晰响彻，风势也迅疾了许多，透过敞开的窗子在房间里回荡游弋。
也许是使者走时没将房门关紧的缘故，门忽然间被吹开，窗外的风呼啸着涌入房间，将及地的窗帘高高扬起，把桌子上的公文和散放的纸张吹落一地。
霎时间地板上变得一片凌乱，屋子里变得一片狼藉，和家主蓬乱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栗。他面如死灰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像是注视着一片败落残破的废墟。
不觉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柜子上摆放的刀架上，一把长长的武士刀岿然不动的摆在上面，像是他曾经的辉煌和今日耻辱的见证，让他感到无尽的悲怆。
他缓缓起身走到刀架前取下那把长刀，将刀身轻轻拔出刀鞘。丝丝寒光映在他的脸上，恍目之余他不禁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实在没有勇气遵从武士道的信念像个败北的武士那样剖腹自尽以雪其耻，尽管他从来都是那样教导手下的。
待重新睁开双眼，只见他绝望的把刀鞘扔到一边，手握长刀对着房间里的一切疯狂挥舞，不时的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将屋内的桌子、柜子、椅子…全都挥砍得东倒西歪、支离破碎。
正当他丧失理智的举刀乱砍时，忽然间觉得头部一阵剧痛，眼前一片黑暗，随即猝然倒在地上，就此陷入了昏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