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桥流水

    时值深秋，桥头岸边的枫树已然披上了鲜艳的外衣，树上的叶子尽已染上了绚丽的红色。一只喜鹊扑闪着黑白相间的翅膀从枫树茂密的枝叶间倏然飞了下来，落在木质的桥栏上“喳喳”的鸣叫着。直到他们来到桥边，它才蓦的扬起翅膀紧贴着河面飞掠而过，消失在远处鳞次栉比的屋宇上空。

    世君与依雪走到桥中央的护栏旁，伫立在那天他们相见的同一个地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久别重逢的那个掺杂着温馨和失落的傍晚。

    依雪俯下视线，目光沉思的望着桥下丰盈的河水，秀密的额发微微拂动着，使她的目光显得分外幽邃。此时的世君平静中隐隐带着一丝懊悔，也许当初自己本不该对她那样冷漠。

    “记得那一天，你也是这样若有所思的站在这，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世君回想着那天的情形说道。

    “一个人静静站在这，看着那些缤纷热闹的景象，虽然心生向往，却不能往前迈出一步。俗世的温情融洽、欢声笑语都是于我绝缘的，深宅大院之外的一切尽管近在咫尺却遥远无着，这就是我的生活，太多的禁忌和繁文缛节将人从头到脚的包裹……”

    “我们都生在与众不同的家庭，很多东西我们从来不用去发愁，可偏偏有些最质朴最平凡的东西对我们往往是可望而不可得。”

    依雪点了点头，随即抬起视线淡定的望着世君道：“可现在不同了不是吗？从那天我又遇到了你之后就不是了，我又重新找回了真正的朋友和知己。”

    世君笑了笑，望着周围一派流水淙淙、草木茵茵的怡人风景，不无感怀的说道：“这里的风景真的挺美，小桥流水，枫叶尽染。”

    “也许因为现在是秋天的缘故。古人说‘春天只见群花放，不及清秋逸兴长’。秋天的迷人之处在于绵长的意韵，就像那些深沉而忧郁的人一样。”说罢她仰起目光注视着世君的脸庞。

    “可秋天也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不是吗？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各有千秋，就像天气的阴晴雨雪，每一种变化都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依雪认同的点点头，“书上讲：春，曙为最，夏则夜，秋则黄昏，冬则朝晨。”

    “有什么道理吗？”

    “书上是这样讲的：春天拂晓时分，逐渐转白的山顶开始稍露光明，泛紫的细云轻轻飘在上面，是很漂亮的一道风景。夏季的夜晚，即使是在无月的暗夜，也有许多萤火虫到处飞着，颇有一番情趣。秋季的黄昏，夕日照耀，近映山际，乌鹊返巢，两三只的飞过天际，平添一丝伤感。冬日的早晨，霜色皑皑，寒气凛冽，若是下雪之后，景色就更美了。”依雪柔声朗诵似的说。

    望着依雪满脸的认真，世君不觉笑了笑，“秋日的黄昏之所以迷人，除了回巢的乌鹊，还有这满树的红叶不是吗。”

    依雪随即把目光移向河岸旁的枫树，随即又望着脚下的小桥流水，悠然说道：“这样的景色真的挺适合吟诗作赋的，若是在小时候，大概是你作汉诗送我，而我写和歌回赠，那时候我们过得好开心。”

    往昔的回忆又浮现于脑际，在世君的心里泛起柔和而苦涩的涟漪。那时的开心伴随着无忧无虑，而今日的愉悦却像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两个家族的关系如今势如水火，而他却在这里与和家的女儿闲情逸趣。想到这，世君脸上不觉掠过一缕淡淡的寥落，对于依雪，他一直在刻意保持着某种内心的距离，只有这样才能让痛苦的矛盾得到些许缓和，在这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下，似乎再往前一步便是绝对的禁忌。

    看到世君陷入沉默，依雪倏然认真的开口道：“下个周末，我们就约定在这里见面好吗？”

    “这里？”世君有些不解。

    “这是我们在瀛州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但那天你……我不想这么美的地方只留下那样的回忆，所以答应我好吗？”依雪说罢，片片红晕浮上白皙的脸颊。

    想起自己那天的表现，世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心怀歉然的表示同意。

    依雪欣然一笑，“那好，下周日的上午我就在这等你。不过今天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也该回去了。”

    “哦。”面对依雪的即将离开，世君心中竟隐隐有种空落的感觉，他恍然想起依雪在神殿前默默祈祷的一幕，于是问她：“对了，刚才在神社里你对着神殿许了什么愿望？”

    “没什么。”依雪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只是又一次向他叮嘱道，“记住了，下个周末你一定要来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