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痘疮
楚南舒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直接把他拉到院子里，急切但不失条理地安排道：
“若我没猜错，兄弟们得的怕是痘疮，这病传染性极强，赶紧让其他兄弟立刻把这些人用过的衣物器具烧掉，切记不要直接用手触碰，再给他们的屋子开窗通风，我去镇上买些药材，我回来之前，万不可触碰他们。”
楚南舒交代好一切，又嘱咐了春分、夏至和立秋三人在注意防护的同时帮忙照看一下，独自一人借了杨高义的一匹瘦马便飞驰而去。
看着那一抹红在暮色中愈来愈小，杨高义心头有些发热，暗暗发誓要誓死守护楚南舒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不到一个时辰，楚南舒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她先是立刻在各处点上了艾草熏着，又把自己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这才进了东楼。
屋子里歪歪斜斜地躺了一地含糊叫嚷的人，他们身上的溃烂脓包和衣裳紧紧得糊在一起，使本就疼痛不堪的溃烂处更难以忍受。
楚南舒不由分说地举着剪刀挨个划开了那些溃破之处，又撒了把草灰和药材在上头敷着，不顾他们如何疼痛难忍地喊叫，只冷静自持地清理一处又一处的溃烂。
这也是件大工程了，十多号人各个身上少说都有十多处痘疮，再加上因为疼痛免不了一番挣扎，楚南舒走出东楼时竟仿佛在校场上操练了一番般浑身汗津津的。
她迅速换下这身衣裳烧掉，又简单清洗了一下后就立刻准备去煎药。
杨高义看着眼前不曾歇脚的小小少女，忍不住凑过去递给她一块帕子，道：“楚小姐擦擦汗、歇息会儿吧，眼下只需要煎好药让他们喝了就行，这点事杨某自己来就可以了。”
楚南舒经他一提醒也觉得腰背酸痛，便没做过多推辞，叮嘱他多留心些火候也就去休息了。
杨高义虽然有些直来直往、不拘小节，但竟也是个周到细心的。
楚南舒打量着这间收拾给她的屋子，处在西楼无人经过的最西侧，想来也不怕人冲撞了，且屋内陈设干净整齐，颇有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
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楚南舒晃了晃神，总算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便顾不得仔细梳洗便急匆匆地跑出去想看看众人的伤势。
院子里的杨高义正把一碗清粥放在一侧的石桌上，又似乎是怕粥凉了，赶紧擦了擦手捂了上去。
远远瞧着楚南舒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素净的小脸儿上还有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子，头发也有些凌乱，像个刚醒的猫儿还没醒神儿呢。
杨高义一时有些看得呆了，瞧见有缕不听话的头发挡住了楚南舒的脸，就恨不得上前去拨开。
他这么想着，也真就这么做了。他还没拨掉那缕青丝，就感受到了楚南舒轻轻别开脸的动作。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荒唐事，立刻有些局促地找补道：“楚小姐头可是睡得不太好？我们这荒郊野外的，让楚小姐受苦了。”
楚南舒还不是特别清醒，也没反应过来杨高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手里的清粥，语气懒懒地问道：“杨大哥，这粥可还有吗？”
杨高义听了这话才想起来手里这碗粥是特意留给楚南舒的，便又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杨某特意给楚小姐盛的，这一锅粥里的好食材都被我盛进来了，我们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用这粥聊表谢意了。”
杨高义引着楚南舒落了座，把粥递了过去，才又继续道：“幸得楚小姐相助，我这群弟兄们才短短一夜，痘疮消下去了不少不说，有些竟是连烧都退了，楚小姐神医在世！此等大恩，我们必将永记于心！”
楚南舒听到这消息也回了神，松了口气，道：“杨大哥不必多谢，我也是被大家伙儿的情真意切所打动，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只是，”楚南舒顿了顿，盯着杨高义的眼睛问道：“杨大哥可曾想过日后怎么和兄弟们度日？”
杨高义被问得一愣，又许是看着楚南舒干净的目光觉着有些羞愧，这才想起自己与楚南舒结识也是因为自己要“打劫”来着，于是缓缓地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
楚南舒瞧着他这副做错了事儿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有些感慨，便开口提议道：“若是杨大哥和诸位兄弟不嫌弃的话，我正准备在京城里开一家医馆，名字唤作济民堂。诸位可以到那头去帮些忙，虽都是些杂活，但也足以支撑兄弟们渡日了。”
整个寨子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整齐的一声“多谢楚小姐大恩！”
楚南舒摆了摆手，带了些肃穆地加了一句：“届时只需找萧掌柜的提我楚南舒的名字即可。不过我只是提供一个渠道罢了，济民堂不养闲人，诸位兄弟若是做的不好也是留不下的。”
“好了，大家也别拘着了，吃饭吧。”楚南舒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点头道。
填饱了肚子，楚南舒便向众人告辞：“诸位，我便不在此久留了。日后杨大哥你和弟兄们按着我留下的药方抓药喝药，直到痊愈即可。至于我说的差事，考虑好的可以去京城找我。”
杨高义虽心中遗憾，却也知道自己没理由挽留她，于是应下声来，又给楚南舒寻了些在路上吃的果子让她带着走。
……
这头楚南舒刚走没几个时辰，寨子里又来了个戴着面纱的女人，虽说衣着简朴，却难掩气质。她自称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听说寨子里有十多号人一起病倒了，兴许很严重，便想着来帮个忙。
杨高义只得如实地说已经有人帮忙救治过，现下已全然控制住了。
那女子闻着满院的艾草味儿也放心了不少，便提出可以再帮忙照看几日。
杨高义还未等说什么，其他弟兄们便满口应了下来。他一想，既然楚南舒也走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有人帮忙照顾也是好的，便也没再说些什么。
几天相处下来，杨高义发现这女子虽神秘莫测，但确实医术高明，寨子里其他大大小小的病症竟也全被她治好了，就连那些得了痘疮的弟兄好得也更快了些。
因此当这女子问及是谁第一时间救治了这些人时，杨高义也没设防地说了一句“恩人楚四小姐如今在转日庵呢”便作罢。
直到日后楚南舒提起此事时还扬言要请客做东感谢他，杨高义才知道这女子竟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