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捉弄
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楚家的马车就到了皇城脚下。
“烦请各位小姐们下车,随老奴一同前往御花园赴宴。”一道沉稳浑厚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各家马车上的小姐也都配合地纷纷下车,一时之间各式各样胭脂水粉的香气混在了一起,呛得楚南舒忍不住咳了几声。
“哟,我当是谁这么娇气呢,原来是楚四小姐啊。”
一辆围着淡粉色车幔的马车上走下来了个全身着粉的女人,她用丹凤眼嫌恶地上下扫了楚南舒一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楚南舒脸上的面纱,启唇再次开口挖苦道:“得了病还大摇大摆地来赴宴,真是晦气。”
还没等楚南舒做出反应,先前那位嬷嬷便再次开口催促:“各位小姐随老奴请吧,可莫要让太后等急了。”
“哼!你离我远些!可别传染给我!”那女人娇气地理了理袖子,冷哼了一声才跟了上去。
“那位是吏部尚书之女应初柳。”身侧响起一道温温柔柔的提醒。
楚南舒回头一看,只见五公主正朝自己点头示意。
“参见公主,”楚南舒行了个礼,道:“多谢公主提醒。”
裴曼容摆了摆手,附在楚南舒耳边悄声道:“以后你我之间就不要拘礼了,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另外,”裴曼容顿了顿,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接着道:“多谢你上次说的那番话,我很受教。”
楚南舒见她是真的想得透彻了,也跟着笑应道:“公主能想得通是最好的。”
“只是,”裴曼容旋即又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毛,“你这面纱是怎么回事?可是受了风寒?我母妃的宫里应该还有些我从前的衣裙备着,你若不介意便叫人拿件披风来。”
楚南舒也没想到五公主竟如此替她着想,于是安抚地说了句无需挂心。
裴曼容听了也只能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便并未再说什么,同楚南舒一起跟了上去。
走在前头的楚南雪遥遥的看见了这一幕,虽听不清她们二人说了什么,但也能看出裴曼容非富即贵。
她握紧了拳头,恨恨地想:“凭什么她楚南舒就能认识这样的贵人,我却不行!嫡女又如何,我哪样不比她楚南舒强!凭她也配!楚南舒,你给我等着!”
……
太后将赏菊宴设在了距寿康宫不远的御花园,但她却迟迟未到。
大伙儿也都心照不宣的明白,太后她老人家此刻不定派了谁在暗处里偷偷给皇子们物色王妃呢,于是一个个地也都铆足了劲儿装着大家闺秀。
园子里的那些圆玉桌上早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糕点,楚南舒从晨起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东西,此刻已饿得两腿发软,得了自便的令就毫无包袱地开始往嘴里送东西,手里还怕不够似的拿了老些,那张本就不大的小脸也吃得圆鼓鼓的,像极了餍足的猫儿。
楚南舒全部心神沉浸在唇齿间的香气里,一时间也顾不得留意周围人的眼光。
这幅逍遥自在的模样可把楚南雪嫉妒坏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像楚南舒这样嫡出的小姐般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更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就要为了笼络人脉对着别人谄媚不已。
楚南雪扭头瞧见那应初柳仍在不远处耍着小姐脾气,勾了勾唇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见过应小姐。”楚南雪礼数周到地欠了身。
这应初柳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连正眼都不给她,只是不耐烦地问道:“有事?”
楚南舒咬了咬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张口:“我…我是来替四妹妹向应小姐赔罪的。”
“哦?”应初柳来了兴趣,“她竟有这般懂事?那怎的不是她亲自过来?这就是她楚南舒赔罪的态度吗?”
楚南雪此刻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她美目通红、声音颤抖地回答道:“是四妹妹让我来的,她说…她说,让做姐姐的来给您道歉,已经足够了……”
还不等应初柳有所反应,楚南雪又添油加醋道:“应小姐,我早已劝过四妹妹要亲自来,可她拿着嫡出的身份压着我,我也是不得已才来冒犯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四妹妹吧!”
“放肆!”应初柳气得快要掀了桌子,“她楚南舒算什么东西,不道歉也就罢了,竟还拿嫡庶尊卑那一套来恶心我!简直不把我、不把我们应家放在眼里!”
京城里谁都知道,应初柳虽然受宠,却也是因为其母亲在应府原配夫人早早离世后被应老爷抬了妾作妻的缘故。也正因如此,应初柳最烦被嫡庶尊卑那些规矩压着。
楚南雪深谙这一点,便专门拿这事儿做文章来刺激应初柳。
只见这应大小姐果然附在自己丫鬟的耳边说些了什么,随后便一脸看戏的表情盯着楚南舒。
“哗——”一盏热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泼向了楚南舒,饶是她反应灵敏堪堪避过,却还是湿了面纱和衣裳。
挺翘的鼻尖被浸湿的薄纱紧紧勾勒出了一个完美弧度, “等的就是这个。”楚南舒心里有些愉悦地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楚南雪还真没有按耐住性子,要是她知道自己给了我一个绝妙的出场,岂不是会气得撕了帕子!。”
周围传来阵阵哄笑,但楚南舒却不甚在意,她正需要一个摘面纱的契机,这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南舒,快随我去整理一下吧!”裴曼容急匆匆地拉着楚南舒不由分说地去了贤妃的宫里。
另一头的应初柳和楚南雪瞧见如此狼狈的楚南舒,心里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南雪,以后也别叫这人欺负了去!”应初柳心情一好,便开始觉得眼前的楚南雪可怜极了,于是便出言安慰道,“若是还有类似的事发生,大可来找我,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楚南雪听了这话心下一乐,面上也装作泪眼婆娑地道了谢。
……
这场闹剧刚结束没多久,众皇子和各世家的青年才俊也一齐进了园子。
为首的便是被众人簇拥的二皇子裴介煜。
他身上穿着织金袍,头上也戴着极为挑人的束发嵌宝紫金冠,衬得他雍容华贵却又风度翩翩,周身散发着令无数女眷动心的迷人香气。
如果楚南舒在场,一定会嗤笑一声。
就是因为这身装扮,上一世的楚南舒便和这京中众多女子一样认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好人。
这一世,虽然楚南舒没看到裴介煜这幅假模假样的作秀,但楚南雪的目光却被深深地吸引了去。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二皇子。”楚南雪盯着那张俊秀的脸,开始在心里打起如意算盘,“大皇子四处留情,三皇子又是个病秧子,六皇子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想来这二皇子便是毫无疑问的太子了。”
楚南雪收回目光,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裴介煜注意到自己。
裴介煜身后穿红着绿的就是那位四处留情的大皇子裴介元了。
作为当今皇后的嫡长子,他却没有半点成熟稳重的样子,整天里吊儿郎当地尽琢磨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没少惹皇上皇后不快,可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不求上进。
再之后,便是各家青年才俊,纵使有些略平头整脸的,在二皇子身后,周身气度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更甚者竟直接抬着头贼眉鼠眼地打量起御花园中的姑娘们来,惹得众人心里颇有微词,也更衬得裴介煜的风度。
然而人群之外却远远地立着一位清冷如谪仙般的男子。
他便是身着一袭玄色织银云纹箭袖的裴介白。
因为身体不好,裴介白素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此很少参与这些宴会,就算应邀前来也只是遥遥地站在人群之后,独立于世外。
裴介白有些泛着病态青白的修长手指把玩着一柄玉骨扇,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深邃的眉骨,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淡漠的眸子里却仿佛盛不下任何事物。
不似其他皇子才俊般收拾的雍容华贵,裴介白墨发上只配了个简单素净的白玉冠,但饶是这般却也难掩他的颜如舜华,仪态万方。
这样一位仙人般的男人,可惜却是个病秧子。
这怕是在场所有世家小姐们的心声。众人看向裴介白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些怜悯和同情。
只是这悲悯之情还没抒发够,众人便齐齐倒吸了口气:
只见姹紫嫣红的不远处缓缓走出了一道雪色的娉婷身影,虽还没看清脸,但单看这被勾勒出的盈盈一握的腰身和海藻似的秀发,便知是个十足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