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又见道爷自腰下抛出一道符，低声念动咒语，脚下黑云顿时泼染变幻，于半空中凝结成一匹带翼的玄冥黑马。
凌二将陆小吾勾在马背后，语气不自觉变得轻快了许多，“小丹奴，现在我们去哪里”
陆小吾支吾了一下，“东边吧。”
凌二调整方向，驱使着黑马向东边飞去。
片刻后。
陆小吾：“哎吆，还是西边吧。”
凌二乖乖的，又驱使着黑马调转方向。
片刻后。
陆小吾：“南边也看看。”
凌二：“……”
只好扭头飞往南边。
“北面瞅瞅去。”
凌二，“……你到底要去哪里？”
他丰沛的长发随风跌宕，忍不住回过头来警告地瞪了陆小吾一眼。
陆小吾却揪着他丝滑的大马尾，自语道，“哈哈！我终于拥有了一匹指哪飞哪的凌二牌坐骑……”
凌二楞了楞，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中勃然大怒，飞身抬起一脚，把他从高速移动的云层中踢了下去。
陆小吾自由落体了一千多米，一路洞穿了三团积雨云。
重力叠速度，让他耳边只剩一片风声，什么都看不清。
他眼睛干涩，攥牢双手，试图抓牢什么，却只有无形的风快速穿过。
他抬头，依稀看到正垂首目视他下坠的凌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视线中的一滴墨点。
他努力翻过身，摊开双臂，闭上眼睛，体验着一瞬间急剧落差的云中翱翔。
然而风速太快，气温太低，生理性的眼泪不间断飙出，顺着上升气流冷冻在空中，变成了云的一部分。
他闭上眼睛，嘴角似衔着一丝微妙的笑……
凌二久久都没有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那么冲动——明知这凡人只是在开玩笑。
但就在他想明白对方说了什么的瞬间，却突然感到被人触动了软肋，整个人都被架在半空中炙烤，让他一瞬间只想做点什么，报复一下身后的凡人。
一瞬的大脑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小丹奴已经被踢了出去。
他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会突然控制不住这种断片一样的暴躁，就跟被恶鬼附体了一样。
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个恶鬼吗？
所以刚刚为什么要那么放松地对凡人笑——为什么要坦诚地告诉他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因为……不再对凡人设防了吗。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不再抱有警惕了!
生气，真生气啊！除了前辈之外，谁都不该拥有这样的权利！！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再让他靠我这么近。
凌二想到这里，很快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样——自己还需要这个凡人陪他完成天道布置的任务。
他站在马上，迅速展开神识，感应到幻雷戒的气息，很快抽出一丝玄冥之力，将陆小吾重新拽了回来。
自由落体了一趟回来，陆小吾一下就老实了，闭着眼睛重新抱稳身下的玄冥之马，半响发不出声，背对着凌二颤抖个不停。
他全身瘫软，头晕眼花到分不清天和地，迷迷糊糊间，只听得身后凌二刻意冷下去的声音。
“怎样？小丹奴，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小吾哪敢再开玩笑，他试图开口，说了个“灵……”字，却牙关紧颤，神色苍白而怪异地伏下腰。
凌二隐约发现他不对劲，驱使着玄冥之马，悬停在一片绯绿弥漫的山头。
陆小吾急忙翻下马，一脸难受地飞奔到山壁前，弓着腰扶在石头上，皱着眉，压着肚子，再忍不住剧烈的呕吐。
凌二看着他，沉着脸，半响没说话。
等他吐完了，靠着山壁慢慢转过身，凌二才走近些许，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了。
“灵光殿……我猜的。”陆小吾瘫靠在山壁上，勉强出声道。
凌二点头，注视他满脸苍白的模样，忽然凑近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摸向他珠玉一样的耳垂，嗓音中带着明显的克制和疏远。
“那走吧，小丹奴。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总之，是我错了。”
陆小吾垂着眼不敢看凌二，后怕地呐呐，“……我怎么觉得那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凌二顺手捏了捏手心下温软适中的脸颊。
“怎么说得道爷那么坏？你帮我多次，我心里还感激着你呢。等此事了结，我就告诉他们……你其实不是我的小丹奴。”
“什么意思……？”陆小吾略带迷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苍白脸庞和幽深眼神，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凌二垂头凑近他，故意坏笑着咬他耳根。
“我还没和你说过吧？那天我接了十道劫雷，是因为天道说我有个尘缘没有了结，你就是天道说的那个尘缘。”
“……”陆小吾瞬间瞪大眼睛，眸中浮现出少见的惊惧。
“是吗？”他心中错乱，顾不上腹中难受，试探般低喃了一声。
“真的。”凌二点了点头，尚不明白他脑中天人交战，只看他瞳孔紧缩，露出比平时更多的眼白，不知说错了什么，想了想，又安抚道，“所以是你害道爷那日渡劫失败。要不是天道说我有个尘缘没有了结，爷现在已经飞升了，刚才踢你一脚，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如何？”
陆小吾心中已是惊惧不已，他抽着鼻子，不可置信地低笑一声，“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好趁我松懈，等下就一掌把我拍死了事。”
“骗你干什么？”凌二把他一把拉起来，重新坐上玄冥之马，“小丹奴，你乖乖的，道爷自然养你到寿终正寝。”
他说得好听，可惜陆小吾此刻没心情与他调风弄月，增进感情。
他本以为——凌二这些天死缠着他不放，真的只是因为幻雷戒还在他手里。
之前凌二那么说，他居然就全然相信了——
他到这时才不得不直面事实，原来……凌二把自己强捆在身边，是因为从那一天起，天道就强行将他两捆绑了。
所以是天道安排的这一切？那难道自己所做所为，全然都被他人看在眼中吗？
那这十多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当我的尘缘，你好像并不乐意？”凌二垂头，看他神色凝重，不明所以，只继续轻笑着打趣，“可我倒是觉得，若有个日日需要饲养的凡人作陪，日子也很有趣。”
陆小吾心中思虑万千，却没法和凌二解释原因，最终，只轻吁一口气，幽幽叹道，“你这是把我当宠物养呢……”
“什么？”凌二不明。
“没什么。”陆小吾不想让凌二看出异常，只打起精神，漫不经心地问，“……那你不着急飞升了？”
凌二微笑，“怎么？爷想再好好看看这人间的风景，也不差这百年。你只管老实跟着我……你要什么都不想做，每天呆在识海洞天吃了睡睡了吃，也行。”
凌二说着，回头，看了看陆小吾惨白的脸色，只当是他还在天旋地转，又道，“你行不行？脸这么白，爷也不至于苛待你，这样，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日再动身……”
“不用……先办正事吧。”陆小吾心不在焉地摇头。
“我们脚下就是青鸾镇，这里的酒水远近闻名，你不好这口吗？带你打酒去，如何？”凌二执意要哄他。
陆小吾犹豫片刻，迟疑点头：“……好。”
两人一齐飞向云层下方。
陆小吾就跟着凌二走在集镇大街上，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看路。
他揪着凌二的大马尾，下意识地揉成鬏儿，身边人流摩肩擦踵，他越想越烦躁，最终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是当下最要紧的。
——这酒可是好东西，三杯下肚，诸事不愁。
二人来到有名的酒坊前，凌二排着队给他打好了酒，完了一起靠在及背高的路肩墙上，看着他一个人小口慢酌。
而他另一只手还惯性地抓着凌二的尾发来回折腾……
凌二的头皮都被他拉得有些难受，但想着刚得罪完他，便只好强忍住了怒气，侧过头，刻意扯开话题。
“小丹奴，你怎么就断定我父亲一定在灵光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