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浮动的浅金色结界光影中，缓缓走出一道模糊的黑影。
……这里是幻离山。
十八年前，当陆小吾初入鸿蒙界，第一次看到幻离山上不断落下的空寂魂雨，和此处略带眼熟的孤峭悬崖，便决定在此处开辟秘境，用来帮助凌二隐藏魂息。
得以于他的驻守，多年来，从来无人敢打破这里的宁静。
但就在今夜，他公然冒充萧渊鹤，为凌二与七大宗门对抗后，事态必然会发生一些改变。
凌二此时还在里面调息疗伤。
看到对方眉头放松，已沉入更深的梦境，陆小吾便和往日每个夜晚一样，孤身走出秘境，来到幻离山顶。
他仰头，看着半空中四处飘散的魂火发了会呆。
【暗自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四下无人，影子从他的脚下幽幽盘旋而出，悬停在半空，逐渐汇聚成型。
【还是你觉得，七大宗门会就此罢休？】影子续说道。
二者一高一低，隔空对视了片刻。
【优柔寡断，伤害的可是自己。】
影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性感，且极具蛊惑力。
“这里的风景难道不好吗？一天天的这么大戾气。”
陆小吾仰首，看着自己的小魔灵，忍不住轻笑一声，“耐心点，猎物就快上钩了。”
【什么猎物】影子闻言，原地兴奋狂舞起来。
陆小吾闭着眼，沉默片刻。
“来了。”
他话音刚结束，影子便识趣地回到了他的脚下，如一条环状纱带，将他整个人重新包裹起来，以遮挡身形与面容。
与此同时，陆小吾放任神识搜寻片刻，很快，他便划开面前的空间，从裂缝中抽取出一缕鬼鬼祟祟的魂魄来。
那魂魄刚闯入结界中，没料这么快就被人直接从空中抓取了过来，团在他的手心中瑟瑟发抖。
陆小吾将这魂魄攫紧，正欲施力抹除，却忽然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你？”他松开手，将对方抛在了脚边。
魂影落地，迅速凝出人形，径直朝他下跪。
“……霄、霄影大人！是我！”
——竟是先前那个在众修面前认出他，还大骂凌二，还要老道和自己不要打架的引路修士。
陆小吾愣了愣，他以为这人早跟随他那怕死的师父回去了。
“你来这里做什……”
他一句话还没问完，又见那人影膝行两步，忽然趴到他的脚边。
“大人，你为什么要护全凌二那个魔修？他到底是你什么人？霄影大人，我才是您最忠心的拥趸！”
陆小吾：“……”
“你只是为此而来？”陆小吾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正是！”修士抱着他的腿根，急切道，“晚辈愿肝脑涂地，再所不惜，从今日起便为您效命，助您达成心愿！请前辈不要再与凌二那魔头为伍了！这只会让您置于险境！”
陆小吾：“…………”
他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欲言又止了一瞬。
他伸手，试着探了一下修士的境界。
……才炼虚。
太低了，实在是不堪一用。
“孩子，你看躺在里面的那位，一百多年前就炼虚了，被亲爹驱逐，被七大宗门追杀，到现在都渡劫大圆满了，还在天天挨揍……”
陆小吾不忍心打击他，于是先拿凌二横向对比了一下。
“所以你一个炼虚……”
“那要不您就打死我吧！不然我今天哪里也不去！”
没等他说完，修士再次抱着他的大腿，愤然吼道，“从我初入化神，第一次进入鸿蒙界……便从未见过如前辈一般的强者，您是我一直努力修炼的动力！前辈，收下我，交出那凌出殡吧！”
……你们天峭门，果真个个都是冤种吗？
陆小吾忍不住默默腹诽。
又爱搞事，又不经打。
光招数花俏……也不顶啥用啊。
陆小吾看着修士跪地大喊的样子，正打算冷笑两声，话都到了嘴边，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就是莫名想笑，——这人此刻的样子，不正和前世主角一遇到危机、便在评论区疯狂摇旗助威的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吗？
……那就勉为其难再安慰一下他吧！
“你先努力修炼，什么时候突破了合体后期，再来这儿找我吧。”
陆小吾说完，便不容修士纠缠，将空间再次划开裂缝，团着对方的魂体，远远地扔了出去。
【有时候真不明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扔掉修士后，影子再次幻化而出。
陆小吾忍不住愉悦轻笑，“只是忽然想起了很久前的事情而已……恩……？你要的猎物……好像真的来了。”
刺啦——
就在二者打算继续交谈时，一条锁灵绳忽然自远空俯冲而下，径直袭向陆小吾的面门，击向他的面具。
影子见状，勃然喷张开，冲上半空与那锁灵绳缠斗起来。
“是神识？”陆小吾仰首站在山巅观战，随口轻语了一声。
来人显然未曾现形，却能轻易控制那条锁灵绳进退自如，显然是只来了一道附着的神识。
那锁灵绳被影子缠得分身乏术片刻，很快，一道突如其来的金符，再次自远空落下，飞向陆小吾的面具。
“嗤——”金光飞到眼前，陆小吾眨了眨眼，燃烧的符咒便停滞于他眼底三寸处，再也无法往前，加速滴下碎落的星火，很快消失殆尽。
如果有旁观者，就会轻易发现……这二人一来一往间所牵动的灵力波动，已让整个幻离山的空间都为之瞬间扭曲。
……而二人还远未分出胜负。
“你是谁？”陆小吾未曾出手，只退后一步，随口问道。
那神识便与影子拉开距离，盘踞于高空中，低声发问，“你冒用我的身份……还敢问我是谁？”
陆小吾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钓来了一条大鱼！
竟然不是七大宗门之流。而是幕后控制之人，萧渊鹤直接现身了！
陆小吾不再多想，立时召唤出巨大心剑，与来者战成一团，只盼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呵……萧渊鹤，你如今贵为仙君又怎样？受限于规则，你也只不过能降下一缕神识，甚至都无法以真身莅临于此界。
而在这全然以元力境界论高低的鸿蒙界中，单凭一缕神识，你又凭什么和我斗？
他想到这儿，便迅速将元力提至极限，垒出识海灵山，竟是拼着两败俱伤的可能，也要当场抹除萧渊鹤这一缕神识背后的魂魄！
不过……
就在陆小吾闭目打算强攻之际，他近距离感受了一下其中气息，忽然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萧渊鹤的这道神识有问题。
人之三魂：人魂，天魂，地魂，缺一不可。
——而能以神识自上界进入鸿蒙界的，则唯有三魂中的人魂。
但奇怪的是……萧渊鹤这条神识气息之中，有浓重的曾与天魂相融的痕迹，却似乎没有任何地魂残留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这种完全感受不到另一方残留气息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萧渊鹤的地魂已经离体很久了。
——萧渊鹤，十八年前，你独自飞升神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小吾轻笑一声，只想着这究竟怎么回事？原著中压根都没提过此事，但萧渊鹤若真的长期缺少一缕地魂，此刻恐怕早就变得不人不鬼了吧？
哈哈哈……那还真是……
喜闻乐见。
陆小吾想到这里，便操控着心剑，先试着打其人魂与地魂相连之处。
“嘶……”
果不其然，那缕神识如蛇打七寸，竟瑟缩了一瞬，不再恋战，匆匆自缠斗中脱身而出，小心翼翼地和自己保持起距离，择机而动。
——果真如自己所猜。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身上的是契灵？不对……是魔灵？”
……竟然趁自己查探三魂的瞬间，偷偷观察自己的魔灵？
陆小吾立时回过神来，召回心剑，趁胜追击。
“没有魔气？……有意思！”
那声音却从容自语一声，于高空盘旋片刻，很快兀自消失在了天问台上的混沌漩涡中。
就这么跑了。
……哼！
还真是惜命啊。
【有必要冒着神魂俱灭的风险，和他拼到这一步吗？】
缠斗结束后，影子重新贴回到陆小吾身边。
陆小吾驱使着心剑归位，再次插立于身侧，长吐一声气，眸中却难掩兴奋。
“可惜了，让他逃了，不过，他原来三魂不全……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你……很讨厌他？】
“岂止是讨厌？”
陆小吾原地兴奋了许久，才能够冷静下来盘算现状。
他无法承认，他其实是嫉妒——作为一个欺骗男主的黑月光，对正牌月光的嫉妒，以及或多或少的天然恐惧。
没错，纵览全书的陆小吾，自然深知萧渊鹤在主角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也所以，不管对方现在是旧恨未消，正在酝酿着向主角发起新的一击；抑或突然醒悟了主角的好，打算与对方修复感情，于自己而言，都是前方必将出现的强大夙敌。
这种恐惧不深，但多年来却持续存在。
不过好在，现在自己已然掌握了他的弱点……那么事情便没那么难办了。
“唔……”
正在盘算的陆小吾，这时忽然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阵微痛，打断了他的出神。
接着是脑袋，前胸，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复击打他溶洞中的本体。
算算，现世的时间已过了近两日……也是该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