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余韵
马良送走了李有德,送走了这个一直抱怨八路军共产党不会交朋友的,送走了这个庆幸自己能活着离开的土灰脸。设立在落叶村外上香拜佛的联络点还会不会存在?回到梅县后前田大尉是将他开刀问斩?还是轻轻发落?那都是后面的故事。滑杆吱吱呀呀地一颤一颤响……
武田惠子按照她自己的意愿,由八路军战士——郑组长带着两名警卫,在师部派来接应的一个排的护送下,日本小护士去了129师的师部。任由武田惠子去劝说八路军的领袖吧,是八路接受武田惠子那套工业日本农业中国,工业驯服农业的荒谬论调,还是武田惠子思想接受了改造,从破落的侵略者旧贵族转变,成为同情中国正义的抗日战争的先进分子?那也是很长很长时间后的故事……
政委丁德一,与武田惠子的辩论,迅速被善于听墙根的酒站士兵传播开来,成为酒站和酒站村一个阶段的谈资,风头一时盖过了秦指导和女兵连长孙翠的故事。
孙翠没有为不被议论而欣喜,秦优倒是因此增加了心烦,女人的目光打量过胡义,那是一个冷冰冰的硬汉,女人的目光打量过马良,这个完美男人只能做自己的弟弟,蓦然间被骡子推到孙翠视野中的秦优,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项,行动力极强的孙翠自觉的增加了照顾秦优的时间。对于女人的主动照顾,秦优没有办法拒绝,因为孙翠什么也没说啊,你拒绝个啥?就连客气客气也只不过是增加了交流的机会。一个寡妇,一个鳏夫,都艰难地生活在这该死的时代,落在别人的眼里太合适了……所以秦优心烦,这个男人放不下已经没了的婆娘……
“女鬼子真的默认了?从日本招募的女护士都是送给梅县的鬼子兵做军妓?”酒站村的妇女手中的针线活不停,随着说话眉毛在脸上乱窜。
“那可不,在鬼子那叫做慰安妇,你说小日本多牲口,连他们自己人都祸害。”同样做着女红的也不怕针线扎着自己,聊起天来眼珠子上下左右的横飞,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民兵身份。
唐大狗感叹自己,平日是个潜伏听墙根的高手啊,这一次怎么就犯懒了呢。蹲在围成一圈的二排战士身后,竖着耳朵听,就如同吃别人嚼过的馍馍一样没味道。
田三七笑吟吟地看着一个小战士挺着小胸脯,模仿丁得一的神态:“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扫荡越来越无力了?就是因为侵略的军队素质降低了,你们的进攻已经显露出疲态……”
“这么说近期不会有扫荡了么?鬼子兵力不足了吧?”有战士问排长。
话音未落,唐大狗问出另一个问题,只见他坐正身子,甚至尝试用手拉平褶褶巴巴的衣襟:“政委还出过国?留过洋?”
田三七真是懒得看三排这群脑回路清奇的,忍住不去看这个兵痞,继续兴奋的讨论的二排战士们没人搭理唐大狗。
唐大狗要把这一发现送回地堡,起身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土八路也不土啊……”
政委丁得一要出发回团部了,胡义立正在小帐篷里面,有点妨碍警卫员替政委整理随身携带的行李。
“行,行行!就由你这个大连长陪同我一起回新北庄……这个茶缸也打包给我带走。”丁得一前半句对着胡义,后半句对着归置行李的警卫员。原本政委是不同意胡义护送自己回新北庄的,太高调了,不合规矩。在胡义执着的请求下丁得一勉强同意,还是把护送说成了陪同。
“这本三国演义不要带回去了。”丁得一说完小警卫员手足无措:“那怎么处理啊?
丁得一伸手接过警卫员手中拿着的书,将书递向胡义:“放在你这保管。”
“为什么啊?”胡义不能理解。
丁得一抚平书皮:“就连伪军李有德都批评我看的这个书不合时宜,带在身边难免给其他的同志造成误解,丢掉又太可惜了,留在你这里,做个纪念。”
胡义点头,郑重地双手接过:“我先把书收好。”
苏青没想到自己除了工作,处理个人感情如此的笨拙,那个浓眉细眼的呆瓜,从梅县回酒站这一路,都只会远远的缀在身后,这是负责保护呢?还是故意气人呢?心里抱怨胡义的同时也抱怨自己好笨…看来回到新北庄要向宋小瓷好好取取经。
丹凤眼听说胡义也会随同政委一起赶回新北庄,失落的情绪变得愉悦,无言的相伴有时就足以令有情人快乐……
从酒站出发的这支队伍人数有点多,这是女人的直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因为她认为——两个人不就挺好么?
负责护送的是马良带领的一排。
沿途,苞谷长成的青纱帐虽然不及泛着金光的麦浪看起来喜庆,但是同样孕育的生存,斗争,收获的希望,风也轻柔,鸟儿也快乐。
“要是鬼子真的不敢来扫荡那多好啊!”马良带着侥幸的希翼发出感慨,弯曲成一条弧线的帽檐,在阳光留下的阴影刚好遮住双眼。
“我们种庄稼鬼子怎么会不来抢掠,怎么会不来破坏。”胡义不是纠正马良的天真,只因为鬼子的隆隆炮声从白山黑水轰到山海关,无情的铁蹄从江南平原践踏到太行山,太了解了,只因为被一次次的战火教育了,恐惧总是最容易被记忆。
“来扫荡也不怕,野兽敢伸进来爪子,我们就敲断他的爪子,终归是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丁政委纠正胡义的悲观,他想起了看似天真的武田惠子,似乎在对着胡义和马良,实际却是对着眼前看不见敌人,对着侵略者弥漫在这片土地上的恶意,瘦削的脸颊写着不屈。
丁政委对胡义强调:“多读读他写的书,那本送给你的《论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