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生病了?
屈秀看着如同刚插在泥土里的柳条儿一般的程浅浅,脸色蜡黄,脸颊瘦削。
程浅浅无力地看着屈秀,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屈秀赶来的时候就纳闷,程浅浅不是跟时念浅在一起吗?怎么会跟周千星在医院。
想着想着屈秀便拿起手机上网查询时念浅的行程。
然而令屈秀咋舌的是,时念浅消失了,像是人家蒸发一样,网上找不到任何关于时念浅的图片,视频,资料,还是参演过的电视剧。
屈秀不解,能抹掉一个人的痕迹,而且做到这种程度的会是谁?
片刻,屈秀脑海映出一个人,随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他?
屈秀一手环抱着程浅浅纤瘦的腰,眉头紧锁,程浅浅瘦了,仅是几天不见。
向周千星道谢后,屈秀将程浅浅放在了副驾驶位置。
轿车内。
屈秀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用余光扫视着程浅浅。她的气息很浅,犹如下雨在外淋湿了的小猫终于找到了归宿。
程浅浅侧着脸,一动不动,她很累,很累……
屈秀看着程浅浅蜡黄的小脸,面部神情萎靡,两眼空洞无神,透着一股麻木与绝望。
“睡醒了?还是根本没有睡觉?”屈秀问道。
一阵沉默。
“我都知道了。”屈秀呼了一大口气,将额头放在方向盘上。
程浅浅这时有了动静,她坐直了身体,摸了摸屈秀的背,“我还可以,不用担心。”接着对屈秀张开了八颗牙的笑容。
“就是刚才太倔了,没有拿我的工资,好歹我还干了两个月。”程浅浅抹了抹鼻子,瘦弱的小脸换上了一副倔强的神情,却让人不禁怜爱。
“没事,还有我呢!”说着屈秀举了举自己的胳膊。
“我知道你是我的取款机。”程浅浅调侃了一下屈秀,两人相视,默契地笑了。
屈秀有钱,这是程浅浅所知道的。
“秀儿,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啊,什么问题?”
“我就在想,高二开学你作为插班生来到我们班,又跟我坐在一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爸妈呢?”屈秀听着程浅浅的小声抱怨,心里却不由得慌乱。
“我爸妈那么喜欢你,不知道你爸妈喜不喜欢我?”程浅浅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紧盯着屈秀。
没等屈秀张口,程浅浅一脸真诚地说道,“秀儿,其实我最羡慕你了。因为你爸爸妈妈在外地长期出差,你高二作为插班生进我们班,又是自己长期一个人,你真的好坚强。秀儿,我要向你学习,我要变坚强……”程浅浅嘴里一直嘟囔着坚强两个字。
屈秀凝着程浅浅想要坚强的决心,恐怕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很坚强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浅浅抵挡不住周千星的热情揽“客”,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安安分分当一名娱乐记者。
时念浅,一个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一个鹤立鸡群的存在。她,程浅浅只是人群中在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子。
普普通通的家庭,普普通通的身世,普普通通的生活,竟然奢求可以去做与国民偶像并肩的人,真是可笑至极!
卧室里,程浅浅看着周身贴满时念浅的海报,此刻是多么讽刺!
她与时念浅说,她最讨厌抛弃她的人,最终时念浅成为了那个抛弃她的人,像当初的宋慕青一样,没有一点音信。
温热的眼泪划过她苍白的脸颊,程浅浅眼底的光亮像是被人掐灭,逐渐黯淡,失望与绝望正缓缓攀上她红肿的眼眶,程浅浅闭上了平静的双眸,如易碎的玻璃,脆弱而无助。
这种感觉像是在心口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伤口感染,疼痛传遍全身,全然不能呼吸。
程浅浅涩然一笑,她再也不敢了。
她要记住这种蚀骨的疼痛。
程浅浅变得越发稳重成熟。
工作不偷懒,晚上不翘班,不早退不迟到,效率高。
周千星只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程浅浅向着更加优秀的方向进步着,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着。
然而,这天……
一个电话响来,程浅浅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是妈妈的来电,欣喜接起了电话。
“妈……”
“浅浅,我是你爸,你妈她……人家医生说她……说她得了癌症……晚期的。”
程浅浅身形一震,只觉得顷刻地动山摇。
稳住了脚跟,程浅浅拉回思绪,“爸,你别慌,我这就订火车票回去。你让我妈放松心情。”
程浅浅挂了电话,双目呆滞,“哐”的一声坐了下来。随后平息了心情,收拾文件,穿好外套,急急忙忙飞奔了出去。
坐上火车,程浅浅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条不紊地打给屈秀,
“秀儿,我现在在火车上。”
“什么?你怎么翘班了?这么稀奇。”屈秀完全没有听出程浅浅低落的情绪,在电话里取笑着程浅浅,只是觉得对于一年多没有翘班的程浅浅来说不可思议。
“我……我妈说病了,胃癌……晚期。”程浅浅握着手机,声音平淡。
屈秀悚然一惊,嘴巴张了张,不敢相信。
“怎么……怎么会……这样?”两人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浅浅,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没钱的话找我,我是你的取款机,小金库嘛?”屈秀安慰着程浅浅。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胃癌晚期——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程浅浅只是轻声“嗯”了一下,便挂掉了电话。
窗外很美——看那无边无际的田野,一铺白色被褥,映着月光分外好看。
而程浅浅却无心顾暇。
她觉得她又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了。
下了乡镇的火车站,举目远眺,远处的村庄树木早已被雪压的白茫茫一片,四处静寂无声,显得零星几人的火车站尤为冷清。
程浅浅推开了火车站的大门,向外走去,乡镇的冬风果然是冷冽些,刮在程浅浅瘦弱坚毅的小脸上,只觉得冰渣渣的。
程浅浅站在门外,不自觉得裹紧了外衣。她从外套中拿出手机,想要拨打爸爸的电话,抬头看了一眼乡镇的路上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程浅浅毅然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
反正也没有带行李,就这样走着回去吧。程浅浅心中想到。
踩着上班的高跟鞋,一脚一脚实实地踩在了光滑的冰上。
伴随着“啊”的一声,程浅浅滑倒在了地上。
第二次……
第三次……
……越来越多次摔倒,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在厚冰上走着。
夜越来越深。
黑暗与安静充斥着程浅浅整个身体,陪伴她同行的,只有自己重重的喘息声。
一瞬间,皑皑白雪被轻轻踩下的声音刺地程浅浅一激灵。
是谁?!
程浅浅紧接着加快了脚步,脚下的高跟鞋却因为不安而乱了步伐。
程浅浅再一次摔倒了。
身后的脚步加快了……
“突” “突”——“突” “突” “突”——紧接着踱步跟来……
程浅浅快速地站了起来,将全部重心都放在脚上,一步接着一步稳住脚跟,向前急驱。
不到半秒,程浅浅突然被一个个子低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后背紧紧抱住,凑到程浅浅耳边,
“你很冷吧,这么冷的天你还自己一个人出来,来让我温暖温暖你。”说着猪油手便往程浅浅身上乱摸。
程浅浅手微微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她稳住自己杂乱的呼吸,大脑极速运转着,想着屈秀以前交自己保命的散打。
程浅浅摸准猪油手的位置,使出全身力气掰扯中年男人猪油手的小拇指,中年男人感觉到疼痛,顺势放开了程浅浅。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程浅浅立即脱下脚下的高跟鞋,照着男人脸上一甩,只见男人头脑发嗡,右脸红肿一片,鼻孔不经意间流下了两道血。
程浅浅见势转身大步向前狂奔。
男人被程浅浅激怒了,仿佛失去了理智,嘴里大声叫骂着,一边伸着手去抓程浅浅的衣角。
“不要……啊……”
中年男人挥舞着手掌,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这jian人,看你有几分姿色,让爷心疼心疼你,这么不识抬举,”说着又是一巴掌下去,程浅浅脑袋一片空白,嘴角流血。“再性子烈,等会不还是变成荡妇。”男人迫不及待地解开了系在腰上的绳子。
程浅浅依旧不断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男人恶心的面孔。
嗖一下,两束近光灯打在程浅浅跟中年男人身上,刺的程浅浅睁不开双眼。
程浅浅努力的睁开双眼,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在下一秒,男人受到了重击,倒在了旁边的冰地上。
“浅浅,没事吧?”屈秀飞步上前,扶起匍匐在地的程浅浅,看着程浅浅满面泪痕,通红的鼻子,屈秀心里责怪自己来晚了。
程浅浅镇定地看着屈秀,恍惚了一会儿,才开口淡淡说道,“我没事。”
程浅浅尝试一下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吓的腿早已经没有力气。
两人扭头看了一下刚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荒而逃。
车内。
“你怎么会来?”程浅浅现在才回过神问屈秀。
“姑奶奶,我再不来,你今天晚上可是名节不保啊!”屈秀边手扶着方向盘,一边向程浅浅开玩笑。
程浅浅却没有接屈秀的玩笑话,一脸宁静。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一声嗤笑。
“你说可笑不可笑,刚才一瞬间我竟然想起了时念浅。”程浅浅摇摇头,打趣自己,不知道是说给屈秀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时念浅离开一年多了,屈秀了解程浅浅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当初找了宋慕青四年。四年里,向程浅浅表白的人很多,可是程浅浅都一一拒绝。
只有屈秀知道,并不是因为像程浅浅拒绝别人所说的理由(我很差劲,自知配不上你)一样,程浅浅她很优秀,高学历,高颜值,脾气温和。
只是程浅浅心里住了一个人,曾经是宋慕青,而现在是时念浅。
一年来,面对周千星的百般照顾,程浅浅都刻意避之。
“从今以后,你有我啊。”屈秀对着程浅浅抛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如春日细雨,点点滋润程浅浅圈禁起的内心。
程浅浅不由得应了一句,“秀儿,你不会离开我吧。”
屈秀心头一震,静止了两秒。
程浅浅顺着开口,声音绵绵道,“秀儿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
车停在乡镇医院门口。
半夜,程浅浅脚上的高跟鞋声哒哒响起,格外的凸出。
找到对应的病房,程浅浅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爸,我回来了。”
程云旗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而扭头,看到程浅浅眼眶中早已浸满泪水的面孔,脆弱但又倔强的神情,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瘦削的女孩。
“是浅浅吗?怎么那么瘦?在外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早知道就不让你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上班,就算家里乡镇比不上大城市,我们一家三口也可以幸幸福福的。”程云旗看着曾经十分疼爱的女儿变得这般瘦弱,心中不忍地埋怨了程浅浅当初非要大城市的决心。
程浅浅看着鼻腔里插着呼吸管的刘婉清,鼻头一酸,禁不住落泪。
“我等会先帮妈办转院手续。”程浅浅安抚着程云旗,扫视了一下病房的环境。
程云旗用着多年来他们夫妻靠着教师挣下的存款,给刘婉清弄了单间病房。但单间病房并不容乐观。
黄色的墙壁上块块霉点,房间里潮湿闷热,并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停好车的屈秀赶忙上来找程浅浅。
“这不是屈秀吗?”程云旗看见屈秀,一脸慈祥的笑道。“谢谢屈秀这么多年对我家浅浅的照顾。”程云旗对着屈秀客气的说。
程云旗打心底是感谢屈秀的。当年高考完,本可以去更高学府的屈秀却去了程浅浅的大学,这另程云旗刮目相看,怀念起了当年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友谊。
第二天清早,刘婉清就转院了,到了省重点的肿瘤医院。
程浅浅拿出了从毕业工作这两年多存的所有工资十五万,还有程云旗的存款以及退役军人补贴,全都用来治疗刘婉清。
两个月后,程浅浅深深知道这些钱用来治疗刘婉清的癌症是足足不够的,而她又不能去上班,这另程浅浅陷入僵局。
“浅浅,我不治了。”层层叠叠的白雪被温暖的阳光略过,程浅浅推着刘婉清坐着的轮椅,刘婉清一句话轻轻飘过程浅浅的耳边。
程浅浅蓦地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