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算来这是晏伊伊最后一次为晏宛宛过生辰，晏老太太特意在花厅摆了一桌酒席，办了一个小型家宴。
晏宛宛想到大姐马上就要出嫁，自己也打算偷偷去江南了，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便特意让管家刘叔拿了两坛酒出来。
晏修却难得没有板着一张脸责备晏宛宛，反而一言不发。
或许是大家都察觉到了离别的气息。
晏伊伊也难得松懈一些，竟然陪着晏宛宛一起喝酒，她平常端庄可亲，虽然时常面露笑容，却不显轻福此时她却两颊微微泛红，醉眼朦胧，倚着桌子若有所思。
晏宛宛酒量极大，此时一丝醉意都没有，只是觉得多了几分舒畅，见晏伊伊默然不语，便开口道：“大姐，你是不是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晏伊伊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有些醉了，便轻轻点头，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湿意。
晏宛宛不愿意去看晏修那张冷脸，便扶着晏伊伊向外走。
刚出花厅不久，晏伊伊便忽然开口道：“宛姐儿……”
晏宛宛听到大姐喊自己的名字，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就让她身边的丫鬟去取痰盂来，免得一会儿晏伊伊身体不适，当场失礼了。
晏伊伊倚着妹妹，忽然开口道：“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过……”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一般，夹杂着呢喃细语。
晏宛宛微微一愣，忽然察觉自己鼻间竟然有些酸涩，许久之后才小声回答道：“我知道的，大姐，你也要好好过。”她听不到大姐的回应，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大姐竟然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忍不住轻叹一声。
晏宛宛的生辰过后没几日，镇北侯就入京了，因着第一代镇北侯受封时便不在京中，所以如今年轻的镇北侯并没有居所，圣人特意下旨，允许镇北侯客居宫中。
晏宛宛想要亲自见见自己这个未来姐夫的想法自然也无处施展，只能去找冯延倒苦水。
冯延一脸无奈，道：“这事我也帮不了你，我们这些藩王子弟无诏也不得入宫啊，这可是太祖爷当初定下的皇命，就是怕藩王进宫作祟。”
晏宛宛颇有些郁闷，道：“见不着这个镇北侯，我心里不安。”
冯延知道她和大姐晏伊伊关系很好，便出起了主意：“这镇北侯又不是缩头乌龟，总有一天会出宫走走的，到时候你顺藤摸瓜，不就能见到他了？”
晏宛宛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问道：“这靠谱吗？”
冯延摊开手，问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晏宛宛没了办法，只好耐心地等待，想着之后一定要好好看看她这个大姐夫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这一等就是六七日，这镇北侯还真是做起了“缩头乌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似一个黄花大闺女。
眼看着而自己就要被晏宛宛追上五条街，冯延赶紧想办法：“宛哥儿饶命，宛哥儿饶命，我还有一个办法1
晏宛宛放下手中的流星锤，道：“你说吧，有用的话就饶你一命，否则……”
“镇北侯以前在京城上过学，故友众多，既然他马上就要大婚，必然会约见这些朋友们。”冯延见晏宛宛总算不再晃悠手里的武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些读书人不是最喜欢去那个什么秦风馆附庸风雅了吗？咱们就在那里守株待兔，肯定能逮住他1
晏宛宛转念一想，道：“也有道理，就这么定了1
于是两人天天一大早就到秦风馆附近蹲点。
秦风馆乃是京城中文人雅客最爱去的地方，据说其中有书籍万卷，园林众多，颇有雅趣，且还有京中已经退隐的大儒时常在秦风馆做客，京中所盛传的文章大都是文人们在此所作。
不过晏宛宛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原因也很简单，她平常练武都嫌时间少，更不用说来这个什么秦风馆吟诗作赋了。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两人就听到了镇北侯将要邀请昔年京都好友来秦风馆一同游玩，因此两人一大早就去了秦风馆，连早饭都没吃，打算在里面偷偷看看这个镇北侯究竟是何许人也。
然而两人刚刚到了门口就被守着的门童拒绝了。
“今日镇北侯已经特意请我们清场，两位恐怕是不能进去了。”书童说完还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这才接着开口道：“两位一大早就在我们这里等着，恐怕是计划着什么事情。更何况宁王世子可是‘名扬京都’，即使今日真的无事，我也不能招待您进去。”
冯延微微一愣，一时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面露薄怒，道：“你说谁名声不好呢？”
书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冯延忍不住撸起袖子，道：“你怎么回事——”
晏宛宛赶紧拦住他，拖着冯延向远处走去，一边扯着他不让他发作，一边安慰道：“算了算了，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冯延呸了一声，道：“看不起谁呢！他的意思是说我曲意媚上了？我那叫做心细如发，他懂个……”
晏宛宛无奈地开口道：“好了好了，这些读书人都是这样的，最瞧不起两样人，一样是你这样靠血脉得到圣人注意的，另一种就是我家这样靠祖上争气出头的，就比如那个纪瑾，他每次见到我，不是翻白眼就是鼻孔出气，还说我是‘莽夫’呢，我还没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他还敢嫌弃我……”
她说着说着忽然察觉到冯延表情不对，气氛似乎多了几分尴尬，这才回过头。
纪瑾正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头发被发冠所固定，一身青蓝色的直襟长袍衬得他沉静如玉，他虽然并没有露出抓住晏宛宛把柄的表情，但却让晏宛宛有些心虚。
好吧，其实她也当着纪瑾的面嘲讽过他好几次，两个人姑且算是扯平了。
纪瑾先是瞟了一眼冯延，向他微微拱手，随后才看向晏宛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晏宛宛清清嗓子，道：“你能在这里，我就不能在这里吗？难道这秦风馆是你家开的？”
“确实是我家开的。”纪瑾见她被自己噎住，接着道：“太祖尚在时，曾祖倡议以秦风馆招揽天下名士，如今的秦风馆虽然与当初大不相同，但初衷并未改变。”
晏宛宛无语凝噎，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要是这么说的话，你是能进这个什么秦风馆的喽？”
纪瑾微微颔首。
晏宛宛眼前一亮，正想开口请他带自己进去，但又想到这个人似乎是她如今名义上的未婚夫，又觉得有些奇怪，嘟囔了许久，这才开口道：“那你能带我进去吗？”
纪瑾的眉毛扬起，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道：“晏二小姐不是看不起读书人吗？怎么想着要进这秦风馆了？”
晏宛宛见他这样问，只好忍气吞声，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镇北侯。他模样如何？性格好不好？”她见纪瑾不说话，赌气道：“你不带我进去算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纪瑾却悠悠地开口道：“答应二小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晏宛宛见这事有门，心情大好，看纪瑾都觉得顺眼许多，追问道：“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得到，我都答应1
冯延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脸上摆出一副与纪瑾不共戴天的表情，转头就又变了卦……
纪瑾见她十分期待，微微侧过头瞧着她，道：“这个条件很简单，只是需要二小姐屈尊降贵，扮成我的小厮。”
晏宛宛瞪大眼睛，道：“我？扮成你的小厮？”
纪瑾似乎是在嘲弄她，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二小姐不愿意？”
晏宛宛攥紧了拳头，她刚才是绕着秦风馆转了一圈的，这秦风馆围墙甚高，且墙边还有一部分守卫，也不是不能翻墙进去，只是难度会更大一些。
纪瑾却丝毫不给晏宛宛思考的时间，转过身对自己身边的仆从道：“子衿，我们走吧，可不要迟到了。”
“哎，站住1晏宛宛赶紧伸手拉住纪瑾的袖子，道：“我答应你1
纪瑾这才上下打量她一番，道：“就这样，我们走吧。”
晏宛宛回头给冯延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一会儿我就回来。”
冯延做了个口型：“我等你。”
晏宛宛跟在纪瑾身后，走到了刚才拦路的书童面前，刚才的书童在纪瑾的面前早已经换了一副表情，郑重地开口道：“纪公子，你来了。”
纪瑾微微颔首，随后问道：“镇北侯可来了？”
“还未来。”
“那先带我去小雅苑甲寅房。”纪瑾见书童盯着自己身后的晏宛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都是我身边的小厮，放行就是了。”
晏宛宛在他身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终究还是没直接把纪瑾掀翻在地。
她这叫甘受胯下之辱，总有一天得报复回来！
书童见状便乖乖放行。
等到进了秦风馆内，晏宛宛才知道这些读书人是如何会享受，光这些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就要花不少钱来雇人打理，更不用说里面还有抄录书籍的文员了。
纪瑾见她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开口解释道：“当年修建秦风馆除了藏书以外，还有修书的作用，只是后来太宗认为文人互轻，易生嫌隙，修书之事便不在秦风馆做了。”
晏宛宛了然地点点头，随后问道：“镇北侯什么时候来？”
她的手已经按在了扁扁的肚子上，那里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纪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镇北侯说今日午后来。”
晏宛宛一头雾水：“午后？可是现在才早上埃”
纪瑾点点头。
晏宛宛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你带我来干什么？”
纪瑾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反问道：“不是你一定要进来吗？”
晏宛宛无语凝噎，“你”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怎么到她这里就反过来了？
纪瑾对着领路的人道：“一会儿给我那间上些茶水点心。”
“是。”
晏宛宛撇撇嘴，知道这秦风馆是出去容易进来难，如今除了乖乖跟在纪瑾身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