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中秋一过，晏宛宛倒是松快了许多，本想着这下可以安稳度日了，没想到祖母和大姐似乎是笃定了要将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又开始将平日里府中的账目给她看，还开始让她学习绣花做衣。
奈何祖母和大姐是她在家中最为亲近的人，晏宛宛不好和她们抗争，只好乖乖地每日三点一线来回跑。
桃蕊为她端来一盘果子，柔声问道：“二小姐没事吧？”
“很快就要有事了。”晏宛宛神色忧郁，道：“这是强逼我啊1
桃蕊心中也有些奇怪，道：“之前老夫人和大小姐都没有强迫小姐学这些，怎么忽然就变了……？”
晏宛宛也有些奇怪，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真是怪事……尤其是上次大姐忽然和我说起了婚事……”
桃蕊心思灵敏，闻言忽然想到什么，道：“二小姐的生辰是明年初春，过了生辰便是及笄，寻常百姓家就要开始给女儿寻夫婿了……”
晏宛宛面色僵硬，道：“不……不会吧，我都说了我想自己去西北立户了，祖母和大姐怎么还有这样的心思碍…”
桃蕊见她瞪大了眼睛，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急忙安抚道：“二小姐，男女嫁娶不过是常事一件，你也不要太害怕了。再说老夫人和大小姐也未必真是要为二小姐寻一门婚事，兴许只是想让二小姐多一门本领呢？”
晏宛宛此时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
呆坐片刻，晏宛宛猛地灌了一杯茶，转向桃蕊道：“好桃蕊，你说得对！她们肯定是要给我找个人家嫁出去，我得赶紧想办法1说罢，她迅速起身走向屋外，道：“赶紧让人备马，我要去找冯延1
“哎——”桃蕊见她已经去竖柜里面找挂好的衣服，也没了办法，只好去帮她去找刘叔备马。
晏宛宛换了一身松烟色圆领袍，戴好发冠，这才打马出门，直奔城门外的马球常
冯延许久没见过晏宛宛的身影了，今天骤然听仆从说晏宛宛主动来找自己，心里颇有些奇怪，一进门便对晏宛宛打招呼：“哟，宛哥儿，这都好久没见了，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晏宛宛心中烦闷，道：“先把你的好酒拿出来给我尝几口。”
冯延啧啧两声，对身边的有乐道：“让人拿两坛薄酒来。”
晏宛宛瞪他一眼，道：“薄酒也太不爽快了，你堂堂宁王世子还拿不出来二两好酒吗？”
冯延一脸无辜，摊开手道：“这是我的问题吗？宛哥儿，你毕竟是个姑娘，在我这里喝醉了算什么事？”
晏宛宛闻言更加烦恼，忍不住抱怨起来：“你别说这个了，你那些门客不是最喜欢说什么‘人生四大憾事’吗？我最大的憾事就是我不是个男人，省的这么多麻烦事……”
冯延看她大有愈说愈气之势，赶紧打断她的话头，道：“停停停，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不要全面打击啊，做男人也很累的1
晏宛宛白他一眼，道：“是吗？那你还每天在外花天酒地？”
“我这是花天酒地吗？我这不是怕你来找我找不着人吗？”冯延一脸无辜，接过有乐送来的酒，递到晏宛宛手边，道：“给。”
晏宛宛灌了一口酒，这才开始抱怨道：“我祖母和我大姐不知道忽然怎么了，下了铁心思要让我学什么管家，这就算了，这几天还开始抓着我学绣花……”
冯延缸抿了一口酒，闻言扑哧一声，将那一口薄酒一下子全吐了出来，连连咳嗽不停，一面咳嗽一面追问：“宛哥儿你？你能绣花？”
晏宛宛看他努力绷着一张脸，抬起手问道：“好笑吗？接着笑？”
冯延看着她看似纤细，实则可以劈山的手，急忙板着脸摇摇头，否认道：“不好笑不好笑……”他急忙抱起酒坛抿了一口，努力让自己保持淡然，道：“也难怪，宛哥儿是花朝节的生辰，明年就是十五岁了，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晏宛宛无意间瞥见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不由打了个寒颤，嫌弃道：“你笑得怪瘆人的……”
冯延清清嗓子，揶揄道：“这不是好事吗？回头我就帮你去打听一下整个汴京的好儿郎，一定给晏伯父找个东床快婿1
晏宛宛瞪着他许久，终于开口道：“滚1
冯延嘿嘿一笑，着才正色问道：“你不是想着要自立女户吗？怎么家里又给你安排了婚事？”
晏宛宛叹了一口气，道：“这我哪里知道……”
冯延往她那边挪了挪，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兄弟来帮你分析一下啊，首先，老夫人这么多年都不曾拘束你，现在忽然让你开始学这些当家主母才学的东西，这显然就是要给你安排嫁人……可是事出突然，也是最近的事情，那必然是老夫人最近不知道得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如此为你安排……”
晏宛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像是这样……最近发生什么了？我在家中闷了好久，什么都不知道。”
冯延一拍她的肩膀，道：“自然是秋闱啊，据我猜测，老夫人应该是在今年的举人中为你找一个合适的夫婿。”
“举人？”晏宛宛皱起眉头，道：“武举人吗？”
“那必不可能，你都已经这么武艺高强了，再找一个武举人，你们俩要是打起来，不得把汴京城给拆了啊？”冯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酌一口，吊足了晏宛宛的胃口，这才接着道：“就是这次秋闱结束，你想想，你家是开国勋贵，虽说如今不如以前那样吃香了，可也是能传五代的爵位，起码也得配个经魁，对吧？”
晏宛宛将酒坛拍在桌上，道：“那我得去盯紧了，看看到底是谁做了经魁，好好告诫他们一番1
“你也别太激动，婚姻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再去警告也没用。”冯延叹了一口气，道：“再说了，你弟弟不是也要去参加明后年的科举吗？要是有个举人姐夫帮帮忙，略微指点一二，也更有机会上榜嘛。”
晏宛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这事肯定是那个老头子安排的1
冯延也知道她心中对晏修成见极深，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道：“放榜就在这几日了，到时候盯着就是了，看看究竟是哪个人才做了晏家女婿。”
晏宛宛攥紧了手，道：“到时候我就让他好好明白一下，什么叫做‘文武不通’1
放榜日在当年的八月秋闱后的一个月左右，刚好是秋风微醺、蟹肥酒美的时候，空气中也始终萦绕着桂花的甜美香气，似乎要将人醉倒一般。
所有人都对放榜一事翘首以待，唯有晏宛宛忐忑不安。
“二小姐，二小姐1
晏宛宛一大早便被桃蕊叫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桃蕊压低声音，道：“放榜了1
晏宛宛在脑子里大概转了一圈，总算明白过来这句“放榜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一骨碌爬起来便开始四处找衣服，道：“快快快！桃蕊，快把衣服给我，我去看榜1
“是1
晏宛宛将衣服换好便向后门走去，牵了马直奔官府门前看榜，比那些勤勤恳恳多年的学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到了榜前，只见已经围了一圈人在那里寻找自己的名字，晏宛宛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刚稳住脚步便察觉到旁边有人瞥了一眼自己，她也顾不得去看对方是谁，便开始从第七名默记名字。
“苏笑钦、刘几……赵凫……第一名解元……纪瑾。”
晏宛宛话音刚落，旁边也有人念出了“纪瑾”二字，两人对视一眼，晏宛宛便认出了对方。
这不就是纪家大公子纪瑾吗？
纪瑾也认出她来，似笑非笑地问道：“安国公公子也有朋友参加秋闱吗？”
晏宛宛认识的人都是当年和祖父一起打天下的武将家的后代，确实没有一个人参加秋闱。
她板着脸开口道：“怎么，没有朋友参加秋闱便不能来看榜了吗？倒是纪公子，从榜首开始找自己的名字，还真是自信埃”
纪瑾冷笑道：“不曾想确实中了解元，看来是让安国公公子失望了碍…”
两人针尖对麦芒，正试图相互羞辱对方之时，晏初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道：“二姐？你怎么在这里？”
晏宛宛回过头，正是自家的倒霉弟弟，她更加奇怪，道：“晏初，你怎么也来了？”
“爹非让我来看看这个什么榜，说要让我好好读书，下一次也要出现在这榜上……”晏初嘀咕道：“这不是折腾人嘛，又不是没有小厮过来打听……”
晏宛宛转过头，冷笑着开口道：“这不是还有解元大人纪公子吗？不如你现在就向他讨教讨教？”
晏初这才看到晏宛宛另一侧站着的纪瑾，他嘿嘿干笑一声，努力夸赞对方：“哟，纪公子也来看榜啊？你是解元啊？这么牛？”
纪瑾却一脸狐疑别扭，道：“你叫他‘二姐’？”
晏初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
“那你是安国公公子？”纪瑾见晏初点了头，又看向晏宛宛，道：“你是晏二小姐？”
晏宛宛冷漠开口道：“不然呢？”
纪瑾表情龟裂、面若金纸，道：“原来你是……”
晏宛宛懒得搭理他，道：“你自己有眼无珠，我们可没有骗你。”说罢又念叨了刚才榜上几人的名字，径自转身走了。
晏初见纪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走到他身边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二姐就是这个脾气，别见怪哈！那个……我爹说让我多找你讨教讨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纪瑾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了，晏初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面的人催促道：“这位郎君，你看完了吗？看完就快走吧，这后面还等着看呢1
晏初没好气地开口道：“看看看，看个屁，我又没考！穷读书的，有什么了不起，我都这么谦虚了，他还给人看脸色……”
对方以为晏初是在指桑骂槐地说自己，立刻招呼着周围人针对起了晏初，一时间晏初在人群里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好在他穿着打扮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所以才没被人家抓住扒了一层皮。
他一路小跑窜出人群，边跑边喊道：“这什么读书人啊，怎么还以多欺少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