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说了再见
“怎么会?咳咳吐!”
他终于将喉咙里的一口痰给吐了出来,略微舒畅。
“千万不能这么想,答案全在那本书里,书是太上老君送你的。”
“我觉得他要是这么有能耐,直接将我的运气变好,让我的人生不再有遗憾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让我悟这悟那?”
“人之所以能思考,不是用来体会悲伤的,而是去感受快乐的。
就跟命一样,
其实人这辈子的命都是借的,有些人借得多,有些人借得少,寿命长短就在那里。
你可能会看见别人作恶多端,却还长寿,而有些人慈悲为怀,却英年早逝。
千万别被现象遮蔽了双眼,你要知道,每个人来到世上都绝非偶然,就跟我们做父子一样,一定有它的道理。
不要去抱怨,不要去逃避。
试着去爱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试着去温暖每一个爱你的人,你的人生会不一样的。”
这是父亲第一次跟我长篇大论。
大概人之将死,有些深埋心中的话,也不得不一吐为快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听庙里的和尚念经念多了,才有这般感悟。
又或者是在哪里喝的心灵鸡汤,觉得挺对,所以特意给我灌输一下,弥补多年父爱缺失的愧疚。
“可爸爸,如果我是个坏人呢?”
我想起我曾爱过的女孩,一个个都是我难以面对的曾经。
“好与坏是相对的,当你觉得是坏事的时候,指不定是好事;当你觉得是好事的时候,指不定是坏事,塞翁失马的故事还记得吗?
以前有一个老头”
“记得,我懂”
生怕父亲又开始长篇大论,我慌忙堵住他即将开闸的滔滔不绝。
“咳,咳子业,你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因为眼前的一些事情而迷惘,去大城市买套房,安安稳稳生活吧。”
说着,父亲指了指房间里的旧箱子,那里指定又是一笔巨款。
他不太懂存钱,也不懂银行的操作。
在父亲眼里,他曾负债累累,在银行人员眼里是不能容忍的黑户。
“这是卖鱼的钱?”
“嗯,不多,五十万,本来一百万,其中五十万还给小叔了。”
我知道,父亲所说的五十万,本是借来给我办婚礼的,后来婚事成了白事,就将钱全投资扩建鱼塘了。
其实他本可以不还,毕竟鱼塘都归小叔了,但父亲生来不愿意亏欠,既然钱是问小叔借的,就一定要还回去。
这叫本分。
“够了,已经够多了。”
父亲给我的钱,算起来也有两百八十万了。
这笔钱在上杭区足够买一套普通的房子,然后找一份工作安稳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一部分钱我给了廖可馨,有一部分花了出去,有一部分买着股票。
而我也因为买股票,勉强算是财务自由。
至少不用挤破头去搞钱。
“够了就好,咳父亲无能,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爸。”
“?”
“我已经长大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火炉,挺暖的。”
父亲的眼里有光,仿佛他已经回到了十七八岁。
那个专属于他的花样年华。
不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否也是志在四方,心高气傲,清纯洒脱。
我想,是的。
只是命运兜转,岁月囹圄,在波浪与挫折中,人生便也拐了弯,窝囊了一辈子。
不知道十七八岁的父亲是否就遇到了母亲,我想应该是遇到了。
他们那辈的人跟我们不一样,那是对上眼就能门当户对的时代,而不像现在,每个人看上去光鲜亮丽,然而财富早已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
跟父亲说的一样,他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当晚他说累了,去闭一闭眼睛,便没再醒来。
我的人生也停留在了那一晚。
从那一晚开始,刘子业的主根就真的扎不到土壤了。
幸亏有小叔,大伯帮忙,我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本来大伯与小叔水火不容的,就因为父亲的离开,他们相处了几天。
至于感情有多深,我无从考证,那是属于他们的纠葛。
等了一个月,在家足足呆了一个月。
丧宴花了三万四千五百二十一块钱。
算得上体面了。
母亲离开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人来悼念。
起初我以为父亲这辈子是没什么朋友,没什么牵挂的。
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都是他人生的过客。
到最后,他不是以一个精神病人的姿态死去,而是一个寻常的,平凡人。
~~
老家,当我站在阳光下,回望那老地基的房子,整个人都感到寒冷。
仿佛能看到父亲,母亲,他们的身影在房子里,在窃窃私语。
【我会过得很好,你们放心吧。】
趁着没人,或者说完全因为父亲将房子拆得只剩一层。
一把火。
我将老家给烧了。
在烧之前,我也想过,想着是不是应该留下记忆里的角落。
但最后还是决定烧了。
人已不在,我亦无法停留。
石头区,再也没有刘子业的记忆,除了每年的清明节。
有几个好事的阿婆看到火花之后聚了过来。
她们的眼神很挠人。
我想她们是看到了二傻的候选人。
在她们眼里,我不过是个受难的可怜人。
指不定因为父母双亡,而精神错乱。
人在短暂的时间内受到巨大的刺激,一定会精神崩溃,若走不出来,就被关在了心里,再也出不来。
但她们不知道,我不过是想跟这里告别,除了清明节,再也不回石头区了。
这里不属于我,至于她们期盼的守村候选人,还是让她们的儿子来当吧。
开车,驶离。
我有听到人群里不惧事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一定是这把火放得太任性。
~~
离开石头区,没地方去,我开到了一号花卉基地。
“子业,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
是林健迎接的我。
他在这里干苦力干上瘾了。
或者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来,叫叔叔,当当当”
是袁芳,她跟林健的女儿也来花卉基地居住了。
就住在我住过的铁皮房里。
我想我是多余了。
是啊
突然想起来自己有多不懂事。
当初就应该早点提出来,早点搬出来的。
一定是我占了位置,才让林健一家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