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
此时我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
父亲也没打电话给我。
这大概是绝大部分父子相处的方式吧,可以隔许久都不打电话。
“子业?”
“爸,你在哪?”
“在家啊,怎么了?”
“我就在家。”
“怎么突然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太上老君说房子搭建了三层影响气运,恰巧隔壁宅基地规划,所以就拆了两层。”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因为相信玄学将自己家给拆成一层楼,想来父亲多少还是有点不正常的。
是啊
好几个月都没跟自己儿子通电话,怎么会正常呢?
“这不刚拆,还没来得及说。”
“你现在在哪?”
“在鱼塘。”
~~
到鱼塘,我才发现,父亲多半是说谎了。
他搭了一个棚,材料自然是用的拆屋料。
有时候我会想,父亲就是仗着太上老君为借口,特意将房子拆了而已。
当然,老木屋本也千疮百孔,拆与不拆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只不过当晚我没地方去罢了。
父亲的精力全部都投在鱼塘里,他带我去看鱼塘。
不得不说,父亲跟小叔确实是养鱼的好料。
鱼塘里有两条大鲟鱼,密如蚂蚁的昂刺鱼。
水取自山泉水,所以虽然是养殖的鱼,不愁肉质自然不愁销量。
一百亩塘现在全都养了鱼。
“要是将所有的鱼都卖出去,应该能有三百万,到时候给小叔办几桌酒席。”
小叔是二婚,所以只需要办几桌请人吃席就够了。
并不需要大操大办。
【爸,你有没有想过再找。】
当时我的心头就有这个疑问,但瞬间就打消了。
我可是他儿子,自然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去找的。
但我想不明白,父亲活着的意义究竟 什么。
“爸,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这个问题很蠢,但能问倒所有人,因为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错误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感受到痛苦。
“太上老君问你的?”
“差不多,我想不明白。”
“子业,你觉得鱼为什么活着?”
“因为物种多样性?”
“那鱼塘里的鱼为什么活着?”
“因为养鱼的人希望它们活着?”
“如果养鱼的人不在了呢?”
“我不知道了”
“它们活着,是因为它们想活着,而且也是命运想让它们活着。人其实也一样。”
“意思是人也被圈养着?”
“差不多吧,活着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
“”
还以为父亲会有多深奥的见解,到头来只不过是些肤浅的奉献精神。
我想我是问错人了。
果然,父亲正常的时候也是个普通人。
当晚我睡在车里,特意开了窗缝,被蚊子叮了个厉害。
所以一晚上几乎是半睡半醒的。
小山村的蚊子最喜欢喝稀有的血,特别是从村外回来的人,它们很热情。
翌日,叫醒我的不是闹钟,不是蚊子,而是第一缕阳光。
阳光下,旧木屋显得格外沧桑。
打开后备箱,拿出画板,我觉得自己有些艺术细胞了。
没用手机记录下第一缕阳光,而是让它融入了我的脑海里。
绘画过程本应该专注,但我还是时不时想起母亲,想起这是她一辈子想逃离的地方,想起这是承载她记忆的地方。
不知道她在天上怎么样了,是不是会偶尔回老屋看看,要是被她知道房子被拆了,一定会怪父亲吧。
毕竟
母亲是锱铢必较的人,绝对不会容许父亲乱来。
我有点明白母亲为何老是说父亲的不是。
才过去一年,父亲就能把家都拆了,要是没有母亲,或许我早就连家都没了。
灰色的彩铅难以描绘出我心中的老屋。
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觉悟够晚的,居然从没想过给老屋来一个照片或者一幅画。
现在它被拆了,关于它的印象仅存在脑海里。
我有试过绘出它曾经的模样,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画笔在纸上随意游走,恍惚间,竟像大脑在操纵着随机。
一笔,两笔,复添一笔。
待完成,我竟画出了母亲。
当然,是母亲的背影。
我想不起母亲的具体模样,却能想起她的背影,那为我默默付出的身影。
只怪年少的自己太不懂事,不知道人生中,所有人来来往往皆是过客,所有人都不会因为不舍而被命运停留。
待到时间,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
这一幅画,我将它偷偷藏在了箱底,它是我的对母亲的思念,亦是我人生第一幅最得意的画。
趁热打铁,我想画出老屋的样子,所以接连三天,睡在车里,只为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我有想过用相机拍下,但想想还是算了。
理论上来说,相机是要代替画的,然而我画的不是形,而是心。
冰冷的相册再逼真也无法记录下心情,它只会走马观花式地浪费情感。
毕竟
快餐年代,那些深情是多余的。
而一幅画,少则个把小时,多则几天甚至几年。
它凝聚着画者的精力,将情感悉数描摹在纸上。
所谓的艺术品,对画者本身来说是无价的,它是一生的印记。
至于其他人,也只有志同道合的人或为珍宝,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些笔墨泼纸,故装深沉罢了。
历时三天,将老屋给描摹了出来,细到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甚至每一条裂痕。
满意地将画板收起来,此刻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身在光明村,至于为什么要回家,已经全然忘记了。
果然,艺术有一种魔力。
它是一口糖,能让人彻底忘记忧虑,去体会生命的意义。
没地方去,我只能去刘明那里逛逛,只是在刘一川面前撒过谎,再一次去刘明家,我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但人嘛,见一面少一面的。
准确地说,其实我有点看不起刘明,或者说因为他是残疾人,所以我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威胁。
况且跟他多年朋友,我知道刘明是绝对不会说人坏话的。
“刘叔,我又来了。”
“子业?你听说了吗?关于林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