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母亲
民房所在的地方，都是江湖。
小叶比我大两岁，也是大专毕业。
他白天在工厂打工，晚上则会去进货。
因为上杭区跟浦杭区菜价不同，他就选择了当个二手贩子。
跟他认识我才知道，菜场的价也是不同的。
一天到晚，批发价格波动很快。
他会选择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去捡漏。
凌晨的菜价价格是最低的，因为卖了一天，这些菜的卖相就不好了，要是不低价处理，很可能砸在手里。
当然，菜的水也很深，但凡买到行销不行的菜，亦或者是进价高了些，就要折本了。
他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三年，勉强混个月入八千的外快。
我跟他认识，也算意外。
在喜客来牛肉店吃了一碗面，他没带手机，我帮忙垫了钱，就这样认识了。
他觉得我人很好，而看他瘦的跟只蚂蚱一样，其实我并不想有过多交流。
但他一定要还我钱，说是救急的恩，是一定要还的，不然人就没心了。
我觉得他跟我的理念很像，却一样生活在最底层。
或许，那些个底层气息，在所有人身上都会随意泛滥。
小叶的路，需要蹬三轮，我没有车。
但他推荐了我一条路，那就是进货去花花工业园摆摊，那边人多，水果需求量大。
路子跟车都是他帮我解决的。
我从没想过水果的进价能这么便宜。
第一天出去摆摊，就一个小青年买了个西瓜，其它都砸在了手里。
不但没赚钱，反而亏了三五百。
刘思瑶念我辛苦，觉得我应该换一条路，比如她母亲介绍的一家夜间收停车费的摊子。
我的努力上进，让她父母很满意。
长辈的意思是，既然有想法，就跟停车收费的合作经营。
入股一半，晚间选择收取停车费，一年到头也能分红个十来万。
虽然钱不是很多，好歹也是个稳当活。
未来要是有其它发展想法，就再招个小工抽出身来干大事。
他们很照顾我，但于心里，我接受不了这么多恩泽。
白天上班，晚上出去摆摊，维持了一个月。
大概做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
当你坚持摆在那里的时候，就会有人开始关注。
我的卖价比水果店要便宜一半，毕竟没有房租。
因为是工业园区，没有城管来赶。
只要不占道经营，是不会被举报的。
推着的三轮车，每天都能卖空大半。
也不做大做强，差不多每天盈利三百，我就收手。
卖水果有个好处，那就是会有零下来的货。
但很可惜，当我知道水果的黑幕之后，就再也不敢正视这些水果了。
这个世界，永远是干一行恨一行。
好景不长，正当我以为人生无望之后，父亲打来了电话。
老妈，不行了。
手术的风险就在于，医生尽了全力，但不能保证结果如何。
人一旦患病，就意味着钱财都成流水。
辛辛苦苦一辈子，到最后丢了健康，害了性命。
老妈是我见过最蠢的人，蠢到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她很感谢公司送来的两万块慰问，却忽略了父亲所借的钱财。
大抵是亲人，所以温柔变成了理所应当。
“子业，回来了？”
“嗯，妈，你先多休息。”
破旧的木屋内，母亲声音孱弱，到头来，还是得回到这个让她厌恶的地方。
父亲没有说话，意外地去后厨做饭。
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做饭，一有时间和小钱就出去赌，出去喝。
“你老爸烧不来饭，还是得我去。”
她强撑着，喘了三口气，却还是没能坐起。
我知道，她的身体不行了。
不自觉地颤抖，让我很想抱紧她。
但母亲一个劲地拒绝。
她知道自己身上有股臭味，那是人之将死的味道。
怕癌症这东西会传染，嫌弃自身的肮脏，死活不让我抱。
“旧皮箱里，有你小时候戴过的银手镯，一直压在箱底，本想等你的小孩出生，给他戴，现在看来，等不到了。”
讲到这里，老妈的眼神中有一丝没落，那是对于生命的叹息。
我知道，她准是记起了年轻时的点滴。
关于我的小时候，记不太清。
虽然才过了二十年，但我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
记忆，就像被时间偷走，连一点模子都没留下。
“子业，那个女孩，你真的想好了吗？其实哪怕你入赘，也无所谓，只要你过得好。”
像是临终时的遗言。
老妈一直记得刘思瑶，这一次我回来得匆忙，没能带她一起过来。
“我是不会入赘的，别想太多。妈，你好好休息，思瑶是个好女孩，我会努力养活她跟自己的。”
当然，这话我是说给祖宗听的。
最近的种种，让我觉得祖宗多半有点灵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的尊严。
有时候，人就是一个感情动物，为了所谓的尊严，服不了软。
我想，父亲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吃了这个亏。
“嗯，你过得好就行，妈有点累了。”
当天，父亲觉得老妈要不行了，便挨个打亲戚的电话。
家里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
我应承不来，上了楼。
熙熙攘攘的声音没有断过。
我想母亲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
至少这辈子所见的人也都见过了。
本来只请了一天假，但是我在家呆了十天。
直到将母亲送上山之后，才回到上杭区。
她本已经开始领养老保险。
后来听父亲说有退几万块钱，还了福顺舅，剩下的父亲拿来买饲料了。
母亲一生要强，艰苦奋斗，到头来所有钱全进了医院，不知道她的内心如何感想。
没有了她，我的人生有些黯淡，少了牵挂。
一个家庭，变得不完整的时候，最受伤的自然是小孩。
回到公司，令我感到意外的是：
许茂竟然在装车。
这种活，没想到许一才如此狠心，让儿子上。
不用多说，定是十五箱货被偷卖，给逮了正着。
当然
这也是刘思瑶告诉我的。
她觉得没陪我回家很愧疚。
当晚，她特意约我去万达广场。
嗯，八月二十六号的晚上。
本来生活应该稳步走向婚姻，偏偏此时，冤家路窄，遇到了廖可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