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画诡
“不想让你死。”
“不想让你发疯。”
画中仙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从怀中拿出一样事物。
那像是使用了很久,笔杆从中间断开只剩半截的毛笔。
看到这物件,万奇眼中精光一闪:“我如果没记错,这是你从胡亚楠家,他父亲抱出的那堆杂物中找出藏起的。半截毛笔而已,有什么特别?”
画中仙不答反问:“二祖爷,你听说过‘画鬼’的故事吗?”
万奇摇摇头,直言只听过《聊斋》里的‘画皮’,还看过几个不同版本少儿不宜版的片子。
至于画鬼……
画中仙道:“反正你现在也是累得够呛,急也急不得,那就听我说说这画鬼吧。”
朝代不详,就说是当地一家财主的儿子,出游时无意间在林中发现一段像是天然成形,妖鬼模样的树根。
那东西外表实在惹人稀罕,地主儿子也是年少无知无所顾忌,没经思量就将那树根带回家中,并且放在屋里作为摆设。
起先还没什么异状,但等到当月十五,夜半子时圆月当空。
那财主家的儿子像是忽然有所预感,辗转难眠,最终披上衣服出屋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没当场被吓死。
只见院中荷花池内,每片荷叶上都蹲着一只大蛤蟆。
蛤蟆本就是呱噪的东西,然而这数百只大蛤蟆竟只是蹲踞荷叶之上,昂着蛙首,鼓着眼泡对着空中明月,不但没有一只发出声音,而且全都不动弹。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画里的事物而非真实存在。
如此众多的‘蛤蟆拜月’,常人见了,鸡皮疙瘩层层往下掉是轻的,胆子小的,或许当时就吓破胆子死球了。
财主儿子早先拜过师父,学过点拳脚把式,胆量倒是比一般人强点。
心知如此奇景,绝不是什么吉兆,而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要回屋拿兵刃,却是两条腿都麻了,勉强行动,势必会发出声响,或许就会招引杀身之祸。
于是紧咬牙关,躲在暗处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旁屋房门忽然打开,一名男子边扣系衣服边嗤笑,低声说:自己早就恨极了东家盛气凌人的架势,如今一纸告表(举报信)上去,官府前来拿到凭证,势必要将本家财主和其儿子收押。
等到那时,他这大管家便是这豪宅大院里‘头一份’的人物,再使些其他手段,令正室和其余各房妾室闹出点‘把戏’,待到他们全都死于非命,那这偌大的家业,便是你我‘夫妻’二人所有了。
财主儿子知道此人底细,这本是母亲老家的同乡,穷困潦倒投奔前来。
因为善于察言观色,行为得体,再加上母亲家这层关系,便让他做了府上的管家。
却不成想此人狼子野心,竟要奴大欺主,而且狠毒到这样的程度。
居然和自己的某个‘姨娘’勾搭成奸,设计谋夺自家家产。
财主儿子平常虽然脾气多少有些火爆,但也不是如何悍恶的人物。
可任是哪个,听到这番密谋,也都会恨疯了那恩将仇报还‘暗箭伤人’的狗东西。
财主儿子此刻哪还管什么蛤蟆拜月的‘妖景’。
也不回屋,只踮起脚尖,低着头一路沿着廊檐来到跟前。
当时那对狗男女还在亲昵,待到发现有人前来,再想反应已然来不及了。
财主儿子恨疯了这二人。
一脚将那管家踹回房内,同时薅住那放荡‘姨娘’的发髻将她也扯了进去。
这财主儿子虽然自打出娘胎就体弱多病,也正因为如此,后续父亲才替他寻来师父学武。
武行中有句话,叫‘弱者欺强,强人必伤’。
说白了就是越是弱小的人,发起狠来,强人都难以抵受。
这财主儿子根本就没给那管家多说话的机会,先是一脚猛踹在那跪地想要求饶的管家心口,没等他缓过气,已经将一根麻绳在他颈间绕了两圈,一头从房梁上甩过,接到手便既转过身往前跑。
等到他回过脸时,那管家已经两个眼珠半凸在外,舌头呈拱形卡在上下嘴唇间,吊在半空没了性命。
次日,本家财主老爷不见管家,让人寻找,无果。
再一盘查,原本由管家执掌的一些金银票据全都不在。
任是哪个去想,都认为是管家拿着钱物跑了。
报官是必然的,但那财主老爷算是心胸宽广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抓不到人,那些钱物损失,对自己不过也只九牛一毛。
可若是抓到了,自己某些私底下的行径被抖出来,那……花的钱可比那奴才卷走的要多出太多了。
本家老爷‘糊弄事’,官府衙役更能糊弄。
这个事过去小半年,没有音讯,财主家里上下之人,也就逐渐谈论的少了。
这一日,正逢集市开张。
财主带着家奴前去凑热闹,恰巧看到旁边角落有个搭了简易棚子出摊,形貌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人物。
实际每个人都有好奇心,财主也不例外,凑到跟前一问,得知这摊主‘主要业务’是代人写书信。
另外还擅长丹青绘画。
那财主中午多喝了两杯,心血来潮,便要那摊主给自己画一幅肖像。如果画的满意,赏银加倍。
摊主一脸冷漠,听到‘加倍赏银’时面色也没什么变化。
只提笔在纸上龙行蛇舞。
等看清他画完的肖像后,财主勃然大怒:“就你这画工,活脱脱都把人画成了鬼!把我画成这模样,你,以后这摊子……就别再在这集市出现了!”
那摊主微微一笑,说:“我今日不收你一文钱。
只要你把这幅画拿回去,入夜前挂在卧房东南角。
夜间无论看到任何怪异景象,都不要出声。
否则,你必死无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总共才多少钱一幅画作?
因小失大毁了性命,到时……呵呵,你还有机会后悔么?”
说完竟当即起身收摊,背着书箱画篓跑了。
任凭财主和一干家奴叫唤,也都头也不回。
财主有财,不单是接享了祖上福荫,自身也是有些想法能耐的。
本来被气得不行,但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衡量再三,最后还是胡乱将那幅没有裱装过的‘自画像’挂在了卧房东南角的角落。
财主年纪本就大了,睡得也沉。
但当晚夜半,忽然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惊醒。
睁开眼睛,隔着窗户纸,就见门外长廊上,竟有一个恶鬼形象的暗影,缓步朝着房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