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换命
郑大龙闻言呆了呆，说：“必须得回去，我等了红梅三十年，做梦都盼着能和她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好容易等到她醒了，我不能再离开她了。”
万奇坏笑道：“‘夫妻生活’对你这么重要吗？”
郑大龙横了他一眼：“你小子胡扯什么，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万奇问：“你这么在乎丁姐，之前为什么没有离开这儿？穿过那道‘水门’，你就可以回去见她了。”
郑大龙道：“老实说，我也想到那水幕是一道‘门’，出去后也许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你说冲出去，我就跟着往外跑。
可一只脚迈出去，扭脸就看到你被那白狗咬住。
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帮你，可还没做决定，就被一股力道给弹回来了。
这应该是注定的，你救了红梅的命。
我欠了你，所以老天要我留下帮你。”
万奇摇头说：“我可不认为你留下是因为天命。
那个林寒生之前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当时我们明明是六个人，他却说我们是四个。
你……在被‘水门’弹回之前，猪王是不是跑出去了？”
郑大龙想了想，说好像是。
万奇说：“那就对了，按人头计算，我、你、冷大夫和焦桐，咱们四个是不属于这里的。
所以林寒生所说的四个人，指的是我们四个。
假设一个世界存在的基础之一是平衡，四个人进来，就只能出去四个，否则就会破坏这种平衡。
冷美人、焦桐、我姐，外加猪王，刚好四个人。
额度达到了上限，‘门’就自动关闭了。
所以即便门楼没塌，我和你也出不去了。”
郑大龙摇头：“你的思维逻辑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说白了，现在我不认为你是精神病，但一定是个异类。
因为受红梅的影响，我早年也看过一些物理、科幻之类的书。
平衡的确是万事万物存在的条件之一。
但你这种说法……进来和出去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不就已经打破平衡规律了吗？”
万奇笑笑：“你试着把这种情况变换成另一个概念，或许会更容易接受。”
“什么概念？”
“换命～替死！”
死鬼找活人换命的传说不光只是乡野诡谈，自古以来各处都有此类流传。
最老生常谈的是诸如‘老吊爷’‘死漂子’之流，因为是横死，只有找到替死鬼，它们才能得以重新进入轮回。
除去这两者，还有一个更贴合现下境况的传说。
古代一樵夫深山中遇到一美貌女子，女子哭诉说自己本是官宦家眷，行程途中遭遇匪人，自身慌不择路与家人走散逃入山中迷失了路径。
数日来她吃尽苦头生不如死，如果樵夫肯帮助自己，出山后她也不去找寻自家人了，愿意做樵夫的妻子和他长相厮守。
樵夫听后大喜，心说这才真是老天爷眷顾苦命人，多半是祖上积了大德，否则自己这辈子做梦也甭想娶到如此美艳的娘子。
樵夫当即带着女子离开，到了山口，女子忽然说，自己逃走时曾携有一包细软，其中有不少金银首饰。因为身体单薄，嫌其累赘，就将包裹藏在了某处。
樵夫听了更是喜上眉梢，心道此趟真是得见‘飞来凤’，抱得美人归不说，竟还‘天赐财帛’。等寻到那包裹后携美回归乡里，从此摇身一变，自己就是富贵员外了。
见女子孱弱不便再翻山越壑，便让她等在原地，以自己的脚程，也就小半天辰光就能打个来回。
樵夫安顿好女子，拔足就往对方所指藏匿包裹的方向奔走。
哪知没跑出多远，就觉地动山摇，立都立不稳当。
等到风平浪静，樵夫也是醒悟过来——以自身贫贱，能得此娇妻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再贪图富贵，多半是承受不了那样大的福泽，不如就此归去，哪怕日后仍是每天打柴为生，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却是实在。
生此念头，樵夫立即往回赶。
可到了之前和女子分别的地方，不见美女踪影，就只看到一具几近腐朽的骨骸歪在大石边。
见那人骨稀疏枯黄的发髻间斜插着一根银钗，款式和女子一模一样，这才骤然醒悟，自己是撞了邪。那女子并非活人，而是不知何年何月死在山里的妖魅！久困山中无法出离，将自己做了她的替死鬼！
白日黄粱梦醒，樵夫再想逃离，却再也寻觅不到出山的路了……
听万奇讲完这个故事，郑大龙说：
“你的意思我懂了，按照你的想法，咱俩是不是就算被那猪王和……和你那姐姐给换了命了？”
万奇说：“任何想法都能无限延伸，但后果只会带来更多疑问。我个人现在就只这么想，后续遇到什么，就事论事，随机应变。”
郑大龙一手扶着前额，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小万，我年纪大了，也是真的有点累了。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放不下。必须得先弄清楚。”
“说。”
“之前那条白狗，你说那不是白爷，而是一个可怜之人。我……我亲手砸死了他……我这是滥杀……错杀无辜了，对吗？”
郑大龙端起酒杯猛喝一口，却因为激动呛得连连咳嗽。
万奇摇头，反问：“你觉得白爷可怜吗？觉得他无辜吗？”
郑大龙不解：“这一路从你们言谈之间了解，你不是应该最恨他吗？”
万奇再次端起酒杯，狠劲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有些气短道：
“郑哥，世人都怕猛兽，谁又会承认，比野兽凶恶残忍的，是人啊……”
……
“花姐……”
“冷姐……”
“老猪……”
雪地中，胖子已然放下万小花，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我不是做梦吧？！人呢？！商贸城呢？！”
抬眼间，隔过那覆雪的门楼，再远一些，便是林林丛丛的墓碑。
墓林同样被落雪渲白。
却哪里有什么人迹踪影……
“呵……呵呵……”
仍瘫坐在雪地里的冷慧兰忽然神经质地笑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呵呵呵……
姓万的，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
但我更清楚地知道
——这是你第二次把我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