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抽丝剥茧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红梅将一团丝绵似的白色絮状物凑在眼前端详。
那是她刚从巨茧边缘取下来的一小部分。
“总不会是棉花糖。”
万奇接过来,捏了捏,两根手指陷入进去,絮状物的其余部分却没有明显的变形。
看到自己的手指隐没在絮状物里,万奇心中再次灵光一闪,低声对丁红梅说:
“大多数人没见过海市蜃楼,但是可以想象,如果看到海市蜃楼的奇景,而那又是特别美好的事物,就算触不可及,是不是也想一览全貌?
如果这时恰巧起了云雾,将其遮挡……我没见过海市蜃楼,不知道这合不合理,也不知道如果发生这种状况,别人是什么想法。”
丁红梅接口道:“换了是我,会拨开迷雾,多观览一会儿美好。”
万奇笑笑:“如果拥有‘上帝之手’,那就可以做到。但千万小心,别刮擦到美好景象本身,留下痕迹,总归是煞风景的。”
“我明白。”
丁红梅继续拆起了‘盲盒’。
但下一秒钟,又有了疑问。
“这些絮状物自身没有什么黏性,为什么可以把一个人黏在床板上不落下来?”
丁红梅问这个问题前,万奇的思维不知道已经运转了多少圈,当即淡然道:
“你为什么认为,黏住人的是这些‘蚕丝’?
假设‘茧’里边的不是人,而是一块金属,或者干脆是磁铁。
恰好,另一面,也有一块磁铁。你的问题,是不是就有答案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茧里真是马兰,而上面躺着她的父亲……
人不是磁铁,但换一种理念,血脉相连,比吸附在一起的磁铁更难分割。
小万,以前解剖的时候,我没这么多话的。这次反常,是因为你们的到来,带给我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丁红梅和万奇交谈,却丝毫不影响双手动作的流畅。
“对了。万能表?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外号?”
“为什么……呵呵,外号,都是别人瞎起的呗。”
“你不想回答,是因为心里有秘密。那秘密,和女孩儿有关吗?”
丁红梅未必是有多八卦,不停说话的原因,主要还是由于,此刻,她承受的压力实在太过巨大。
且不说两个‘未来人’带给她的冲击,只说眼下,随着巨茧的表层被剥除面积增大,之前强压在心底的恐惧感又开始逐渐复苏。
她竭力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可即便茧里包裹的是人,是活人,可一个活人,处于这样的境地,本身就已经不是天方夜谭,而是恐怖故事了。
何况,这不是故事,是亲身经历,并且,正在进行中……
医护床下空间实在有限,这让实际操作的丁红梅,比以前真正解剖验尸要多付出十倍的体力和精力。
以至于,不得已,她主动要求万奇做自己的临时助手。
万奇接过郑大龙递给的一把镊子,配合丁红梅的‘解剖’,动作竟丝毫不显生疏。
“你以前到底干什么的……”
丁红梅忍不住发出疑问,可话说一半,剩余的,就噎在了喉嗓。
“纸人?!”
万奇刚刚用镊子揭掉巨茧的一部分,看到露出的惨白,不禁呆了。
这一块‘蚕茧’剥除,露出的,竟是半边纸糊的人面孔!
有鼻子有眼,眼睛呈一条线,嘴角却是向上扬起相当的弧度。
就算没看到全貌,也能轻易分辨出,这是一张描画的笑脸。
“嘚嘚嘚……嘚嘚嘚……”
听到异响,万奇蓦地回过神,才感觉到丁红梅整个人都在发抖。
响声,是她上下牙不断颤动碰撞发出的。
“别怕,不是有我在嘛。”万奇小声说。
“呵……呵呵……”
丁红梅勉强一笑,“你很懂得女人的心理,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说‘就是个纸人,何必大惊小怪’之类,我肯定在心里骂你十八代祖宗。”
她顿了顿,再开口,倒真还稍许平定了些:
“万能表,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呗。”
“你看到的纸人,不是纸人。”
“噢,里边多半包着马兰呢。”
“我知道是马兰。我不清楚,你在厕所里对我做那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我能感应到,这的确是马兰。看这纸人的面部轮廓,是有人把纸直接糊到她身上,然后描画了眉眼。”
“是不是这样,只要再把旁边的茧剥开一点,我就能看出来。”
万奇对马兰的印象并不算太深刻,这样说,是因为只要再剥开旁边一点,就能大致看出纸人的脸型。
对于马兰继承自‘煎饼侠’老娘的圆脸,一般人大多是过目不忘的。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放松,但现在面临的情况,实在很棘手。”
丁红梅声音再次发颤,“这不是普通的纸人……这……这是人皮纸!是人皮硝制的‘纸’……这就是一张人皮!”
万奇就算胆子再大,听她这么一说,也是瞬间后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头皮更是一阵阵的发炸!
任由他再怎么看,也看不出纸人面孔表面有什么毛孔纹路之类。
可丁红梅是法医出身。
以万奇对她的了解,没有足够的确认理由,她绝不会这么说,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来。
片刻,万奇总算勉强调匀了呼吸,问丁红梅还能继续吗?
丁红梅显然也做了自我调整,深吸一口气,说没问题。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
她向万奇提出要求,“首要原则,不能破坏‘纸人’的表面,除非极特殊的情况,不然尽量连刮擦都得避免。”
“我听你的。”万奇轻声道。
“你是真知道怎么迎合女孩儿!”
丁红梅再次开始了‘工作’,“不破坏纸人,一是人皮纸是贴合在马兰身上,伤了纸人,多半会伤到马兰。
另一点更重要,这‘纸’是人皮硝制,我们不确定,它的主人是什么情况。
如果是被谋害,人为造成的二次痕迹,将来都会影响法医的鉴定判断。
呵,我现在只是乘务,不是法医。但我还一直坚持——死者为大。
我们必须尊重它……”
话音未落,纸人原本闭合成一条线的眼睛,倏然之间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