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梦醒蝶飞
凌霄很想告诉自己，凝馨变成这样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出于朋友仗义而帮助她！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它抹不去也带不走。凝馨为了凌霄的托付，甘愿化身山怪成为黑山山主，就是因为凌霄的区区一句话。
内疚填满了凌霄的心房，他看着凝馨的惨状就会不停地想起是自己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对对对，这个表情太对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记得之前教过你，名字就叫责任，哈哈哈哈！”
酒道士的笑声越来越狂傲，越来越放肆。只是他这句话应该不只是针对凌霄，对他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诛心之语呢？
“我的好徒弟，猜到了为师想怎么用你吗？”酒道士忽然转过头看向凌霄，虽然他是活生生的人，可是凌霄却感觉任何恐怖的鬼都没有此时的酒道士恐怖。
酒道士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着，遇上拦路的鬼怪手都不抬一下，只是几句咒语就将它们镇得魂飞魄散。凌霄何曾见过酒道士有如此神通，每一次都是倾尽全身之力才将性命保住。
凌霄万分悲痛地看着还在抽搐呻吟的凝馨，他听不进酒道士哪怕一个字的大道理，心中只有悔恨。
为什么酒道士会变成这样，是之前他本就如此伪装得太好，还是因为什么外界因素影响了？
凌霄心中想起了之前刚习得图印派符箓时自己向他炫耀的那天。凌霄看见了满天的神魔，它们紧紧挨在一起，狰狞凶虐的模样和道貌岸然的慈悲淡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是如此大的反差在凌霄的眼里却是如此的和谐没有丝毫违和感。
好像本就如此，难道神就一定会帮助人，而魔就一定会害人吗？
那一瞬间的画面成为了凌霄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好多次凌霄梦见自己就是酒道士被那些神魔高高俯视着，好像看地上的蝼蚁一样卑贱。
那无言的恐惧犹如大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难道酒道士本就是这个模样？打死凌霄都不相信之前替他遮风挡雨，事事为他着想的酒道士居然一直在伪装而已。
难道用身体为自己挡住鬼怪的攻击那都是假的吗？
难道将仅剩的食物留给自己那都是假的吗？
难道这一路上对自己的关爱都是假的吗？
凌霄有千百个不肯相信面前的酒道士就是他真正的面目。
两人一直走进了丛林深处，带着深深地绝望和悲伤。
可是凌霄并没有见到山神庙里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凝馨她目中含泪，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雪儿，看着她脑中又生出了几缕情丝缠绕在一起。
情丝凝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咔嚓！
酒道士停下脚步将一小节树枝踩成两截，他轻轻地将凌霄放在地上，轻轻地抚去他脸颊的泪水。
酒道士脸上的微笑从未断绝，如果凌霄的手腕此时正流出大量的鲜血，他甚至以为之前的那个酒道士又回来了。
收起那把祭祀小刀，酒道士用笔蘸着凌霄的血在四周虚空画着什么。
“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错乱，人类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或许你现在会对我的行为有所质疑，以后你就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今天我再教你最后一课，这个世上不存在永远的敌人，有时人比鬼更可怕。”
酒道士哼着不知出处的小调，围着一处深坑来来回回。
“你还有最后一句话可以交代，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凌霄感觉到身体的体温在缓缓降低，身体也越来越疲倦，酒道士或许想让他死得舒服些便放开了一些控制。
“师傅，是遗言吗？”
酒道士冷然点头，他走近了凌霄一些想听听他想说些什么，毕竟师徒一场，听完一言心中的那道执念才会快些消散。
“师傅，徒儿我入你山门这些时日连个像样的拜师礼都不曾完成过，如今徒儿想行完这套拜师礼，这样也死而无憾了。”
凌霄挣扎着抬起头来，想起平日里酒道士对自己的好，凌霄一时之间竟也不觉得死在他手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酒道士听闻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怎能容忍如此荒谬的拜师礼？可是他却无法将拒绝二字轻易说出口，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凌霄。
似乎看出了酒道士的犹豫，凌霄笑着说道，“师傅，时间不会太久，不会耽误您的事情。可惜我没有带香，只能行三礼九叩以表弟子心中虔诚。”
酒道士还是静静站在凌霄跟前，不同的是凌霄发现自己的面前居然掉落了几根细香。
良久不语的酒道士终于开口了，“即使是现在你还想拜我为师？”
凌霄没有说话，点好香后便踉跄起身，躬身左手离开右手捂心以示沉寂之心，俯身双膝下跪叩首，头脊同时下伏动作竟然极为标准。
酒道士冷然看着凌霄执行这些拜师礼十分的顺畅自然，他的心中了然。
想必他在此之前就将这套动作模拟过无数次方才有今天的流畅！
全程酒道士没有任何表示，就这么看着凌霄好似表演哑剧一般走完了拜师礼的全程。
“现在，我可以真正喊你一声师傅了，师傅！”
酒道士走近了一步，扶住了力竭即将摔倒的凌霄。
一把刀深深地捅入了凌霄的胸膛，凌霄软软瘫倒在了酒道士的怀中。
这一幕与之前在幻境里的那一幕多么相似，酒道士记得当时他也是这么倒在了自己怀里！
“徒儿，睡吧，你太累了，睡吧！这个世界就快要崩塌，你不能跟着一起遭受磨难……”
酒道士看着眼前的深坑开始亮起耀眼光彩，酝酿数息后向苍穹喷薄而出。与此同时天空也发出轰隆巨响，好似天神发怒正要发动去往人间的天谴。
“法欲灭时，女人精进，恒作功德；男子懈慢，不用法语，眼见沙门，如视粪土，无有信心。法将殄没，登尔之时，诸天泣泪，水旱不调，五谷不熟，疫气流行，死亡者众，人民勤苦，县官计克，不顺道理，皆思乐乱；恶人转多，如海中沙；善者甚少，若一若二。”
仔细端详着镜子的三千和尚口中不停念叨着楞严经文。
酒道士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凌霄，眼神略带不舍，随即他心神一定转头便跳进了那个亮着光芒的深坑之中。
“时遇清虚降，搜究万仙真。元华真大道，末劫小人轻。聪明颐者废，敬信遇之成。青莲栽满地，攀采污泥中。圣凡皆有分，焉论贵何贫。有缘须敬授，遇必证金身。”
酒道士的声音在深坑之中层层重叠，回荡千轮，他好像是对着遥遥无望的天说，也好像冲着厚载万物的地论，又好像是朝着心底的那个他辩。
风云变色，天地的界限早已经不是那么明朗，往事的尘埃也布满了整片大地，这个世界上早已无人知道凌霄的踪迹，可他却依然在这个世界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