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滑铲
李乐和很多因为直面诡异受到污染而不得不加入特事局的调查员不一样。
他是自愿加入的。
在来特事局前，他就已经听闻过特事局的大名，待遇好，升职快，只是要经常出差满世界跑。
但这是事吗？
这不是事！
奔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想法，很早前，在特事局在警局对内招聘的时候，他就报过名。。
可惜在考核阶段被刷了下来。
没有想到，过了一年，早就将此事抛在脑后的他，却突然收到了特事局的通知。
参加了入职培训后，他才知道，特事局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好去处。
这里是直面诡邪的第一线，是人与诡异的绞肉场，是值守黑夜，保护万家灯火，新人死亡率高达30的死亡机构！
李乐并没有守护人类那么崇高的理想，他只是想找个待遇好的岗位罢了。
参加完入职培训后，他就很后悔，肠子都快悔青了，但是已经签订了协议，只能咬牙坚持。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集中不了注意力，容易想东想西，他脑海里思绪万千，却硬是凝聚不成一句话，嘴唇抽动半天，才低声道，“是啊。”
他又想多说两句。
但秦文神情突然严肃，手指指向某处，“发现诡邪了！”
李乐顺着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瞳孔猛然收缩而又扩大。
正前方的拐角处，在左右两侧灯光的照射下，墙壁上有个巨大的阴影在那闪烁着。
是诡邪！
毫无疑问是诡邪！
秦文立刻拿出手机，发出早已设定好的信息，“通达菜市场发现诡邪。”
这是特事局调查诡邪的标准流程，收到信息后，总部便会派遣援手。但今晚，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所有人都被派了出去。
现在只有他们自己了。
阴影越来越大，逐渐从半个墙壁大小到占据了整块墙壁。
李乐瞪大眼睛，紧盯拐角，双手紧握枪把，手指都因不敢松懈而过于用力隐隐发白。
倏然。
拐角处，诡邪“走”出来。
那是一个猩红，带着强烈腐臭气息的肉球，上面长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眼睛。
眼睛一开一合，散发着摄人的光。
更令人作呕的是，球体上还插有无数断裂的手臂，支撑着肉球的行走。
如果此时，世界是款游戏。
李乐相信，他的头上一定是san-1，-1的提示。
在双方对视的瞬间，李乐整个视野里仿佛没有了其他任何东西，只剩下了那浑身长满双眼的肉球；耳边一切变得寂静异常，秦文的呼喊声逐渐远去，微弱，最后只能听见耳边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
那是多么恐怖的身姿啊！
无论在入职培训上，从电脑上看过多少恐怖而又血腥的照片；无论来时路上自己提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
在直面诡邪的一瞬间，一切的一切统统都是无用功！
一股自脊髓深处蔓延而来的熟悉的恐惧感瞬间占据了他的全身，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枪口在空中画着圆圈，却迟迟开不了枪。
他就像坠入了无底的冰湖，无法呼吸，无法感知，仿佛和整个世界都在渐行渐远。
他的理智正在被逐渐消磨。
他要溺死在名为恐惧的湖泊里了！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怒吼，“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就像快要溺水的人只要浮出水面，能够大口呼吸就可以重新活过来一样。
耳边传来吼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他的耳朵里，整个世界都在回归。
诡邪在奔跑，枪声在轰鸣。
在这个瞬间，整个世界又变的鲜活起来。
李乐举枪，像是要将心中的恐惧都驱逐，他大叫着，手中枪械疯狂开火，巨大的后坐力让他手腕生疼，也不停下来。
“打手！”秦文手中手枪连射，顾不上多说，只能下达简单的指令。
长时间和诡邪的对抗，特事局早就拥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标准流程。
那就是，如果面对的是拥有肉体，需要依靠手足或者其他躯体进行移动的诡邪，那就优先破坏四肢，限制诡邪的移动，然后用重火力覆盖或者其他手段将其彻底清除。
因为对于诡邪而言，头部或者其他部位都不是要害部位，必须将其全身上下大部分部位都破坏殆尽才行。
特事局刚刚成立之时，就因此吃了大亏。
听到秦文的指令后，李乐枪口细调，对准了诡邪支撑身体的手臂。
没加入特事局前，李乐就已经是警局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因此才得到了参加选拔的机会。
此时他的双手虽然仍在颤抖，但经过过一番宣泄后却好了很多。
精度已经足够了。
调查员所使用的手枪是特事局特别研发的，口径大，止动性能强，对肉体破坏性极高，一枪就是一个大洞。
要是对人射击，打在身上，华佗看了都得摇头，可以直接报送地府大学了。
砰，砰，砰。
伴随着枪响，生有千目的诡邪的手一条又一条的被击碎，失去了支撑部位，硕大的肉球坠落在地上，像是皮球上下跳动。
但跳动的皮球会因为失去动力慢慢停下，肉球却不会。
它上下跳动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哪怕子弹的攻击也无法让其减速，最后速度快到竟变成了一道红色的圆柱虚影。
秦文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快速从腰带中取下弹匣更换子弹，回头的同时焦急道，“你快走，我先拖住它。”
“让局里调重火力过来。”
此时不润何时润？
听罢，李乐直接提桶跑路，不带一丝犹豫。
如果不是职责所在，他早就润了，而如今拥有脱身的机会，他毫不犹豫。更何况目前的情况连枪械都没用了，他不认为自己留下有什么用，他跑的毫无心理压力。
‘诡邪太危险了，这次回去，一定要辞职。’他一边跑，一边心里这样想着。
突然，背后传来秦文急促的呼喊。
“快闪开。”
李乐扭头，双眼里的肉球不断放大。
‘闪开怎么闪。’
他咬牙，竭尽全力扭转身体。
下一秒，呼呼风声破空而来，他整个人被硕大的肉球撞的凌空而飞，如同一个破烂的玩具一般在地上连滚好几圈。
鲜血自他口中溢出，化为血潭，顿时无了声响。
秦文顾不得上去查看搭档的伤势，一个驴打滚，极为勉强的躲过了肉球的撞击。
“该死。”
他吐掉嘴里的泥水。
如果不是今晚全市各地诡邪突然爆发，局里一级调查员全部被派遣出去，实在抽不出人手，甚至连军队都被动用，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一念至此，秦文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在原地蹦跶，好像是在嬉戏的肉球和身侧生死不知的搭档，他内心闪过一丝悲凉以及绝望。
面对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诡异，人类真的还有未来吗？
但很快，他又镇静下来，将无关的情绪抛之脑后，现在不是胸怀人类未来的时机。
人们常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而秦文很清楚他们就是那群高个子，他们是面对诡邪的第一线，也是最后一线。
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诡邪拖住这里，直到局里的支援到达。
对他而言，这不是什么英雄情怀，这是职责所在！
“喂，傻缺。”秦文对着肉球喊道，左手竖起中指，“我在这里。”
他浑身紧绷，已经做好了闪避的准备。
这一刻，他觉得如果自己不是浑身污水，狼狈不堪的，可能会很帅。
能如此退场，倒也不差，他这样想着。
但，他的左手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
是人类的奔跑声。
速度很快，秦文判断。
难道有热心群众听见了动静，赶了过来吗
他内心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回头张望，生怕肉球这时直接撞向他，只好回头喊道，“我是警察，别过来，快。”
“走”字，还没出口，肉球化作一道红光撞向了他背后。
他跟随红光，扭头看去。
完了，无辜群众出现了伤亡。
这是他内心的第一想法，但这想法还没来得及在他心上溜达一圈，他就猛地睁大了双眼，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下意识的一句国骂脱口而出，“卧槽。”
深夜，暴风骤雨，腻云笼月。
轰隆。
顷刻间，电闪雷鸣。
在黑夜闪白的片刻，一穿黑色风衣，带着防毒面具的，看不清容貌的男子，自黑暗中以远非常人的速度奔袭而来。
上方，肉球砸落。
男子双脚化作铲形，重心后移，整个人竟背向地面躺下，借助奔跑的动能，化作一道贴地飞影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砸落的肉球。
紧接着，风衣男子在滑铲的途中，双手高举向下一划，从空中掏出了一把短小精悍的冲锋枪，直接扭身开枪。
秦文忍不住惊叹，“真有这么丝滑吗？”
接下来，神秘人的操作越发离谱
肉球再次撞来，神秘男人双手向上一递，冲锋枪再次消失。
他滑铲接跳，在触碰到墙壁的一瞬间，整个人在墙上一蹬，竟在空中来了个急速变向躲过了肉球的攻击。
“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秦文目瞪口呆。
神秘男子像变魔术一般，手一掏，冲锋枪就出现，手一递，冲锋枪就消失。
就这样，他一边闪避，一边射击，明明是冲锋枪，却打出了机枪的效果。
蓝色的火光，蓝色的子弹，深夜的菜市场中，蓝色火龙在灯光下起舞。
肉球似乎很惧怕这神秘人的子弹，被打了一梭子后，开始胡乱跳动，似乎想要借此躲避风衣男的攻击。
但风衣男的枪法精准到可怕，比他见过的任何神射手都要强上好几倍，无论肉球怎么闪躲都无法避开他的子弹。
枪枪精准，枪枪致命。
就像就像开了自瞄一样，想了半天，秦文给出了个最贴切的形容。
这神秘风衣男是谁？
莫非是局内的一级调查员？
不对。
秦文摇头，他也是即将晋升一级调查员的二级调查员，他很清楚颍市特事局亦或者旁边几个分局都没有这种长相的一级调查员。
而且一级调查员和二级调查员只是经验的差别，不可能有如此非人的身体素质和技能水平。
秦文突然又想起一种可能。
莫非他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特级调查员？
特级调查员据说是一群拥有神秘力量的调查员，他们明明是对抗诡异的强大力量，但不知为什么，局内一直对此忌讳极深，严禁任何人私下讨论相关事宜，而他则是少数见过特级调查员的人。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很多疑问自心头涌现。
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趁着肉球躲避子弹的瞬间，跑向了倒在地上的李乐，将他抱在怀里，向外面跑去。
他心里很清楚，他现在待在这里，只会妨碍这位特级调查员，让他在清理诡邪的同时还要保护他。
遇事不决，润为先。
不知是诡邪有意还是无意，看见他背着李乐向外跑，肉球猛地撞了过来。
“不用管我。”秦文大喊道，他将失去意识，浑身鲜血的李乐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撞击。
就像墨菲定律，最坏的可能总会发生一样。
那名强大的特级调查员竟然一个滑铲，挡在了他和肉球的中间。
砰！
特级调查员被直接撞飞，掉进一旁的蔬菜摊里。
秦文内心咯噔一下。
坏了！
特级调查员受伤了。
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就连厚重的钢板恐怕都能砸弯，更别说脆弱的人类的身躯了。
此刻，他恨不得是自己代这位特级调查员受此一击。
他来不及懊恼，刚想从开枪射击支援这位同事。
下一秒，特级调查员从蔬菜摊中爬了起来。
他从背后一掏，掏出了一个红白配色，枪把上还印有红色十字的手枪。然后他竟然把枪对准了自己手腕，然后一边滑铲一边蹲跳，闪避肉球的攻击。
这又是什么操作？
秦文百思不得其解，已经懒得吐槽这位特级调查员的举止。
他已经看出来，这位特级调查员正在戏耍这对他们来说无比强大的诡邪。
“滋呀”
远方传来一声仿佛能够刺穿灵魂的尖鸣。
秦文捂住耳朵。
是肉球的哀嚎！
和之前相比，肉球萎靡了许多，球上是一个又一个的弹孔，里面流淌着石油般的血。
肉球晃晃悠悠的向远方蹦去，而后方是正滑铲追逐的风衣男子。
逃了诡邪竟然逃跑了！
秦文愣住了，过往他遇见过的所有诡邪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蠢物，而这次这个肉球竟会逃跑求生。
莫非诡邪也拥有智慧吗？
秦文越想越害怕，打了个寒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不敢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