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孟婆敬汤（1）
我随着两位鬼差，登上了一辆类似景区观光车的敞篷小车，朝着忘川河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鬼不多，除了开车的鬼差，连我在一起也就三个亡魂，能坐六七人，挺长的一车厢，显得空落落的，同行的另外两个，一个是居士打扮的小青年，颇有点仙风道骨，另一个则是一个大腹便便，看起来就俗不可耐的中年人。
分分钟后，车子已经绕过排着的长龙，开进了一个挂着“孟婆园”招牌的大院子，稳稳地停了下来，鬼差安排我们下了车，颇有歉意地让我们稍候片刻，他停好车子马上就来。
趁着等待的空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大院子，只见院子三面都留了门，一个供车辆出入的大门开在侧面，刚刚我们乘车就是走这里进来的。另两个小一点的门面对面，一头连着黄泉路，是亡魂入口；另一个门则连着一个长长的画廊，门口竖着一块巨大的led屏，之前听到的河水声、鬼叫声也都是走这里传出来的，这应该就是连着忘川河的出口了吧？
院子里十分空旷，东南角有个小亭子，其余地方便只有七排四列石凳子，上坐满了亡魂，将整个院子填的满满当当的。
这些鬼魂手里无一例外地拿路引和号码牌，聚精会神地盯着石凳子前边的超大号led屏幕，屏幕上的号码每跳动一次，就会刷新五个数字，然后便有五个亡魂激动地站起身来，走进那条通往忘川河的画廊，与此同时，院子的入口也放进一批对应数量的亡魂。
整个院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始终不急不徐地保持爆满。
不多会，带队的鬼差停好车马上赶了回来，先是将我们安排在东南角地小亭子里，又给了我们一人一张号码牌，吩咐我们，当自己的号码牌出现在led屏上时，就可以带上路引卡，穿过画廊去饮孟婆汤了。
鬼差说罢，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我看了看手中的号码牌，又抬头望了望前方的led屏幕，我的号码牌上写着“v198”，应该是vip通道的第198号吧，而led屏幕上出现的五个号码分别是“v194、v195、v196、17899、17900”，这意思很明显，应该跟银行的叫号系统差不多，只不过这里一次叫号叫五个，其中3个vip号，2个普通号。
我偷偷瞟了一眼旁边二人的号码牌，小居士是“v197”，中年男则是“v199”，按这个规律，下一批就该我们三个进去了。
“这是个啥服务？vip也要等这么久？”
中年男颇有微词，又见我和小居士皆是充耳不闻，并不搭腔，只好悻悻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满满的筛了一杯水。
“叮叮叮……”
我还在脑海里进行着最后的排练，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将我着实给惊了一下，抬眼只见led屏上的号码瞬间转换了一波。
“走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居士招呼了一声，随即起身朝出口的画廊走去，那中年男不甘人后，也急忙起身，抢在前面，先我们一步踏入了画廊，我与小居士面面相觑，又不禁哑然失笑，有的人就是这样，至死都喜欢争个第一第二，无趣的很！
步入画廊，一种不知名的植物从我们头顶垂将下来，如同，门帘一般，我瞬间感觉气温又低了一个度，河水冲刷河床的声音伴着星星点点的哀嚎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之前抢着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这会儿却怂了，一个劲儿地朝一旁躲，惹得随后地小居士不住摇头，径直走到了队首，我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中年男一眼，便紧跟着小居士向前走去。
随着那河间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这不足50米的画廊也走到尽头，我们依次走下画廊尽头的台阶，原本被那垂散而下的植物遮得严严实实的忘川河一下子就暴露在了我们面前。
这是一条漆黑的河流，甚至是翻起的浪花、泡沫也是一片漆黑，河面轻笼着一层如纱似织的薄雾，忘川河畔则是一片开阔，一座古朴的拱桥飞架两岸，在雾气中若影若现，仔细观察的话，还能依稀见到几个人形阴影，在那桥底下，随着波涛不断哀嚎、翻涌。
桥边有两个荷枪实弹的魁梧鬼差，虽是一身现代化装备武装到了牙齿，但透过那头盔和防风面罩，也不难看到那张青面獠牙的脸。再旁边，则支着一口巨大的锅，一股青蓝色的火苗贪婪地撩拨着锅底，引得锅中之物不断翻滚，锅边，一枯槁佝偻的人影隐隐闪动。
我随着小居士坦然前行，但那中年男却已是瘫软如泥，再难前进半步了。
“饮下此汤，前尘尽忘。”
“饮下此汤，前尘尽忘。”
……
突然，一个枯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并反复念叨着，在这空旷的忘川河畔显得格外空灵。
“v197号上前，其余亡魂原地静候！”
v197号是那小居士！
小居士回头一笑以作道别，之后便按照指示，快步向桥头而去。
“饮下此汤，前尘尽忘，用汤吧！”
我远远站着，桥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前却只能隐隐看到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似乎是递出了一碗汤，这应该是一请用汤了。
“老婆婆，三年之前是否有一位女子曾告诉过您，说她不会忘记我，要在此处等我？”
小居士双手接过汤碗，黯然问道。
我歪着脖子张望着，只见那佝偻的身影似乎是微微点了下头。
“那她现在何处？为何我找不见她的身影？！”
小居士哽咽道。
“三请不饮，强行灌食，那女子忠贞刚烈，始终不肯放下！”
孟婆叹道：
“婆婆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轮回之前，我在她右臂上点下了一颗朱砂痣，年轻人，饮下这汤轮回去吧，缘到，你们自会相见！”
“不！我不要轮回！”
一向持重的小居士有些歇斯底里：
“婆婆，您容我在此等候六十年，只六十年便可！”
“年轻人，我已两次请你饮汤过桥，若请三次，你仍坚持不饮，按律就得由左右鬼差强行灌食了！”
孟婆幽幽道：
“你若坚持要在此等候，便赶在我三请之前，自行投入忘川河吧！一堕忘川河，千年不轮回，千年中，你或许会看到你的爱人从桥上而过，但你们言语并不相通，你见得着她，她却见不着你，你可想好了？”
闻言，小居士已是泪流满面：
“一堕忘川河，千年不轮回，我于桥下待她十世轮回又如何？我怕她饮下孟婆汤前尘尽忘，又怕她不饮这汤，忍不下忘川河水的千年蚀骨冰凉！罢了……罢了……”
“三生石上忆三生，年轻人，饮汤前再看一眼吧！”
“不必了！既已无她相伴，又何必牵挂许多，谢谢婆婆好意……”
小居士语毕，随即便抬手满饮了碗中的孟婆汤，大步踏上奈何桥。
我一见此遭，早已是唏嘘不已，可怜芸芸众生啊！
“v198号上前，其余亡魂原地静候！”
这就轮到我了！我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忙不迭朝前奔去，这小居士如此这般也没能赚得孟婆半点眼泪，怕是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