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下去
滂沱大雨，将地面洒得泥泞不已。
莫离和瘸子一边跑，一边从一些农户中拾取一些农具。
适才莫离的菜刀已经卷了刃，他又拾起了一把铲子，牢牢地攥在手心。
在他们的身后，隐隐响起了兽尸的低吼声。
在这般大雨下，哪还有阳光，村子中的兽尸很快都从原来的阴影中出现，开始在整个村子里游荡。
他们从村西跑到村北，即便声音再小，也还是惊动了不少的兽尸。
随着二人的逃亡，身后的兽尸不断地汇聚，令他们不得不时不时地停下来击杀掉离他们近的兽尸后才能继续前行。
瘸子之所以让他去村北，就是因为在村北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那条小路通往乔山。
只要进了山，借助山里复杂的地形，摆脱兽尸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强。
只不过，经过连番战斗，刚刚爆发过的莫离已经处在了体力崩溃的边缘！
他的眼皮发沉，脚步也变得踉踉跄跄。
刚才的发疯，已经耗尽了他太多的体力，现在的莫离只想扑在地上呼呼大睡。
瘸子担忧地看着他。
莫离上次发病是半年前，那一次，他在莫离的鬓间发现了一根白发。
他的疯病，每一发作，代价都是他的寿命！
瘸子正在思索，莫离虚弱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瘸爷爷，你到底是什么人？”
瘸子眼神闪动着。
“我曾经练过一些武艺，也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后来跑江湖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腿”
莫离盯着瘸子的断腿不说话。
二人彼此沉默着，节省着每一分体力，向着村北赶去。
“等等！”
瘸子突然拦住了莫离，看向了前方的草垛。
那草垛里，有着微微的翕动。
瘸子伸出拐杖，一下子挑散了草垛，露出了里面的身影。
“李默？”莫离惊讶叫道。
李默今年十六岁，是村里的壮劳力，也是与莫离的关系还不错的人。
突然见到了光，李默吓了一跳，看清楚后，他哭着扑向了莫离。
“莫离，瘸爷爷！”
然而他还没有扑过来便被瘸子的拐杖拦住。
“李默，你有没有被那些兽尸抓到！”瘸子冷冷地问。
李默一惊，只觉得大雨打在身上更凉了。
但他还是摇摇头道：“我没有，我一直躲在这里。”
瘸子收回了拐杖，继续带着莫离向着村北跑去。
莫离回头看了看李默，李默也急忙跟在了莫离二人的身后。
路过一家农户，莫离又拾取了一根锄头递给李默。
三人一边防备着后面的兽尸，一边向着村北的乔山赶去。
或许进了山，就会好很多了！
瘸子突然停下，嘴唇不断地颤抖着。
莫离和李默也停了下来，绝望地看着面前游荡的十几头兽尸。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追着他们的兽尸的吼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李默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锄头，看了看同样双腿打颤的莫离。
瘸子叹了口气道：“走吧，杀出去！”
说完，瘸子一瘸一拐地向着前面走去。
莫离轻声告诉了李默兽尸的弱点之后，便紧紧跟上了瘸子。
山道上的兽尸眼中散发着赤红的光芒，低吼着朝二人扑来。
莫离强忍着疲惫，挥动着铲子，用尽全力拍碎了一头兽尸的脑袋。
李默没有莫离的经验，一上手便被一只兽尸死死咬住了手里的锄头。
“噗！”
一声轻响，一根拐杖刺破了兽尸的头颅，鲜血混着脑浆流下。
莫离大喘着气看向李默，瘸子皱皱眉，一拐杖挥过去将那头兽尸的脑袋打碎！
将那灰色珠子收起后，三人继续与那十几头兽尸搏斗着。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瘸子咬了咬牙，突然身子贴地而行，拐杖击出，顿时将前方所有兽尸的腿打断！
断了腿的兽尸失去了平衡，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向着三人爬来。
“快！我们杀不了他们，砍他们的胳膊！”瘸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大吼道。
李默和莫离定了定神，急忙上前，避过兽尸的牙齿，将那些断腿兽尸的胳膊用锄头和铲子齐根剁下！
看着蠕动的兽尸，三人急忙向着山道上跑去。
莫离和李默正在逃亡，瘸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瘸爷爷？”莫离强忍着打架的眼皮问道。
瘸子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布包取下，递给了莫离。
莫离接过布包，只觉得那布包有些重，似乎是一个匣子状的东西。
瘸子拍了拍布包道：
“拿好他，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说完，瘸子又给莫离整了整衣服，将莫离胸前弹出来的项链重新给他塞进衣服里，说道：
“莫离，去拒北城外三十里的天枫谷，那里有一位神医，如果他还活着， 说不定能治你的病”
莫离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那是他的直觉！
“可惜爷爷不能陪你一起去了”说完话后，瘸子缓缓转身，看着越来越近的尸群。
“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莫离的瞳孔慢慢睁大。
那可是足足有五十头兽尸啊！
“不，瘸爷爷，瘸爷爷，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瘸子笑了笑，将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
一大片血迹在他苍老的胳膊上狰狞显现，血水混合着雨水落下，触目惊心！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莫离惊恐的缓缓后退，脚下一软，李默急忙把他扶住。
瘸子解脱般地笑笑。
被兽尸抓伤，只要半个时辰，尸毒就会入体，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或者，再度站起来，成为兽尸。
“走！”
瘸子费力地推来路边的两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堵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自己，把自己的退路断了！
拄着手杖，瘸子看着莫离和李默，轻轻笑着道：
“活下去！”
说完，他便一瘸一拐地迎向了尸群
看着奋力挥舞着拐杖的瘸子，莫离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李默紧紧地拉着他。
“你放开我放开我瘸爷爷”
“爷爷！”
莫离大吼着，李默狠了狠心，一把扛起莫离，另一只手捡起莫离的铁铲向着山上跌跌撞撞地跑去！
“放开！你放开！”
莫离不断地拍打着李默的后背，脸上一片潮湿，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呵呵，我是个瘸子，你叫我瘸爷爷就好”
“小家伙，你叫莫离啊，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的襁褓上就绣着这两个字啊”
“这个项链你可得收好咯，以后能不能找到你的父母，或许就要看他咯”
“莫离，你怎么了？莫离？”
“没关系，有瘸爷爷在，咱们去找医生，瘸爷爷会治好你的”
“别怕，莫离，伤了人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病了”
“去上学吧，考上秀才，去了更大的地方，你才能找到更好的郎中治你的病啊，瘸爷爷多做点手艺就好了，不累的”
“活下去！”
看着逐渐被兽尸淹没的身影，莫离此刻无比怀念自己的疯病。
快出来啊！
快出来啊！
瘸爷爷要支撑不住了！
快出来啊！
心焦的莫离，看着远方的兽尸群，眼瞳慢慢地睁大。
兽尸群停下了！
一部分兽尸开始游荡，另一部分则努力地想从两块大石头中间挤过来
在逐渐散开的尸群中，躺着一根明晃晃的拐杖
莫离脑中“嗡”得一声，巨大的悲伤和疲惫袭来，令他再也坚持不住，沉沉地昏了过去。
昏倒之前，他仿佛听到李默的大喊。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