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马前失蹄
话音刚落，我却未料风瑾还随身带着折扇，啪嗒一声又把扇柄敲在了我的头上。
“契丹乃游牧民族，你可以质疑我的画技，但居然质疑我的骑射？”
看着风瑾自鸣得意的样子，我却不由怀疑，“可公子你这些年都生活在大梁，可曾去过箭亭马场？宅子都会年久失修，武艺难道不会业荒于嬉？”
他又想敲我，被我一个转身，溜到他另外一边，抓着他的衣袖，笑着看向他，“公子，我不是要调侃你，我只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要回契丹，可切莫旷日弥久，舍本逐末。”
风瑾楞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提回契丹的事儿，这才略带思绪地说道，“你跟着舒雯女官学了不少汉词，倒是没有忘了本……这也没错，我是该练练了。”
听见风瑾答应我去练骑射，我一时高兴，也顾不得夜里不能多吃，找到了面摊就点了一大碗面疙瘩。
第二天一早起来，脸蛋就水肿了一圈。我一照镜子，真正像是西域商人卖的搪瓷娃娃，不仅是金发碧眼，更是珠圆玉润……被准备出门的风瑾笑话了起来。
“叫你昨晚少吃点，没想到你还吃饱了就睡，这才过了多久，本来皮包骨头的瘦丫头居然被我养成了小猪。”
“才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长大了而已……”我急着反驳，却发现身上医馆的门徒套服确实没那么宽松了。
我之前还在想着身体尽快成熟，却又不想被风瑾说胖，一时心里有些酸涩。
“好了，你不是小猪，我说错了行吗？”风瑾见我不搭理他，又说，&34;你才几岁，有什么可胖的，别一脸委屈了……你真怕变胖，要不今天和我一起去马场转转？”
今天确实是医馆的休日，我想来也无事，陪风瑾去一趟马场确实也无妨。
只是我讨厌马场的风吹日晒，更不喜欢骑射武艺，若不是想到早上的那一张肿脸，或许我也不会答应下来。
如果我不答应，也不会在这里遇到我最恨的那个男人，陆少秦。
他现在看起来比我现在大不了一两岁，明明只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却在马场意气风发。
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惊雁落虚弦，啼猿悲急箭。
这并非我第一次见陆少秦的骑射之技，却仍止不住感叹他的绝伦武艺。即便是远观的风瑾，也忍不住在旁拊掌称赞。
或许这马场鲜少有生人，又或许我和风瑾的浅色头发在阳光下太过扎眼，陆少秦射完一轮之后便策马而来。
我匆忙躲到风瑾背后，不敢抬头和陆少秦对视。我不知上一世的绮娜是在大梁还是契丹遇见陆少秦的，但这一世的若绮，绝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的干戈。
陆少秦见到契丹质子，略有错愕，但还是不卑不亢得行了个礼，“见过公子瑾。”
风瑾应该识得陆少秦是陆尚书之子，亦点头示意，“原来是陆尚书之子，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陆公子小小年纪弓马就如此娴熟了得，让人佩服。”
这套话一气呵成，是风瑾对外人习惯的官腔，也不知是真是假。
“公子瑾谬赞。”陆少秦回答得也很敷衍，眼神却敏锐得很，一眼就看穿风瑾背后躲着的我，“公子瑾是同这位姑娘一起来的吗？”
风瑾这才发现我的古怪，毫无眼力地把我从背后拉出来，像是找到了话茬，“是啊，这是我家侍女若绮。对了，上次中秋宫宴被误会偷窃当场拿下的丫头，就是她。”
原来上次宫宴，陆少秦就曾见到过我。也对，当时闹得那么大，参加宫宴的人几乎都看到了我的窘态，陆少秦也不例外，只是我当时低着头没有看见他。
“哦，确有印象。”陆少秦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语气依旧敷衍。
我却被他冷漠的眼神给点着了怒火，我记得他上一世对周若琼说的话，“就算顶着绮娜的脸，也比不上她分毫”。
仿佛是一语成谶。
我现在长了一张绮娜的脸，可我不是她。
我是若绮，但我不是风情万种的绮娜，即便是十五岁的陆少秦，也不会把我当回事。
之前的几个月里，我明明想好了要是遇见陆少秦，就离他越远越好。但真的看到他时，却忍不住再生恨意。
凭什么他可以前后两世看不上我，凭什么我却要前后两世看他脸色。
我忍不住怒目相向，连陆少秦身下的青色白马都感受到我的不怀好意，竟是对着我长啸一声。
我未曾后退，倒是风瑾看出了名堂，轻声问我，“若绮，你怎么了？表情怎么那么凶？”
“太阳晒多了，不太舒服……”我摆了摆手，盯着陆少秦的眼神依然凶狠。
“身在马场，若是干站着自然不会舒服，”陆少秦不可能不注意到我的反应，言语里依旧带着高傲，“姑娘可以去前面也挑一匹马，若是不会，可以从头学起。”
“我是契丹人，我会。”我学着风瑾昨天的口气，大言不惭地放了话。
然后二话不说地拖着风瑾就走，不想再看到陆少秦自命不凡的嘴脸。
却未知在马圈前，又冤家路窄的遇到李青。也是，这时候李青确实开始跟着陆少秦背后了，他见着我反而错愕得比谁都厉害。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风瑾见我和李青回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反倒是上次古里古怪的风瑾先和李青打起了招呼。
原来这马场的马儿属于官家，不是人人都能取来骑射，李青常年和陆少秦在此习武，已与管事的太仆相熟。为了补贴家用，李青才另外接了管马这活儿。
李青给风瑾选了一匹黑骝骏马，也给我挑了一匹褐色小马，可我却不愿接受这土不拉几的的座驾。
若绮和陆少秦年岁差得不多，他可以骑宝马良驹，为何非要给我骑这驴子一般的小马。
我执意要选另一匹青色白马，风瑾拗不过我便和李青商量，李青见我态度坚决，也没有阻拦。
毕竟我上一世虽然不善骑射，但也并非完全没学过，而这一世又是契丹之血，骑射的功夫本就刻在了骨髓里。
骑上马儿的那一刻，我还是如此笃定的。
岂料帅不过三秒，鞭子还未拿稳，那马儿就一声嘶鸣，呼啸着从马圈疾跑而出。
“若绮！！！”
风瑾的声音响彻耳畔，可我却来不及回头反应。
这马像是得了失心疯，毫无方向地在马场肆意狂奔。我只得死命抓紧缰绳，两腿夹紧马身体，试图用上一世的功夫来控制住马儿。
然而没有用，那马儿一点都不听我的使唤。或许是少女的身子还太过纤瘦，那马儿根本感受不到力气，甚至一个猛冲，把我从马身上晃到了马腹。
我一时脑袋发空，只得紧紧抱着马身，只感觉激烈的马蹄声像是悲怆的铜鼓，每一声都让人心惊。
倏忽之间，忽然耳边又多了一道急切的马蹄，然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过来，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