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遗忘的记忆

    当看见那片海域时，果若落珊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她保持着高度警惕，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永恒时间之海，随时迎战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噬忆大白鲨”。四周一片沉寂，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时间就在这样的沉寂之中缓慢地行走着。汗水从她额头上滴落了下来，向永恒时间之海飘去。就在它要被吸入进永恒时间之海的那一瞬间，那只“噬忆大白鲨”以之前同样的方式，长着一张大嘴突然出现，将那一滴汗水咽入了喉。

    也是在这时，果若落珊才看清楚它的面貌。它通体泛着柔光，和永恒时间之海一样的光芒，它的躯体巨大，两只眼睛发着幽蓝的光，没有牙齿的大嘴微张开着，偶尔会动动嘴巴，像是在放松自己的面部。实际上，它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可怕，缺少锐利的牙齿让它看上去毫无攻击力。果若落珊的心脏还是不听话的跳动，对于面前的庞然大物给予它最基本的尊重。

    “噬忆大白鲨”似乎是注意到了果若落珊，它盯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行动，彼此之间相互对峙着。突然，它突然朝着果若落珊扑了过来，果若落珊的心跳声更快了，似乎水里的感应波传递到了“噬忆大白鲨”那里，它看上去兴奋异常，快速地张了几下自己的大嘴。果若落珊看着它的嘴里像是录像带一般播放着某个人的记忆片段，这些片段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贴到了果若落珊的脸上。

    果若落珊执剑的双手颤抖着，她早已摆好的战斗姿势在海潮之中摇来晃去，她把眼睛闭上了，头脑里出现了安向、光暄和旭里，还有那个店铺主。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店铺主告诉她的话。

    “……如果你够勇敢，能够用它瞄准那只鲨鱼最薄弱的腮帮处，那么它必死无疑。”

    她猛地把眼睛一下睁开，在“噬忆大白鲨”贴近的一瞬跳起，用右手挂住“噬忆大白鲨”的下唇。“噬忆大白鲨”猛烈地摆动着头部，想将她摔下，但果若落珊抓得很牢，一点一点地向“噬忆大白鲨”一侧的腮帮处移动。但它好像敏锐地感知到了果若落珊的想法，所以她蒙头朝着熔岩壁撞去，眼看着即将要撞到岩壁上，果若落珊只差最后一寸，她一下便攀到了“噬忆大白鲨”的唇上。

    砰地一声，“噬忆大白鲨”直直地撞了上去，果若落珊原本就还没踩稳脚跟，这下由于震动，从“噬忆大白鲨”的唇上跌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噬忆大白鲨”趁机调转方向，再次朝着果若落珊的方向发起进攻。

    突然，刚才的那群水焰鱼再次出现，从果若落珊的身后形成一堵墙冲到跟前，那个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她的前方，他问道。

    “要瞄准哪儿？”

    果若落珊回答道。

    “腮帮，那里大概是它的弱点。”

    身后那堵形成墙的水焰鱼为他们的行迹提供了掩饰，老人一下子拉起果若落珊瞬移到了大概的位置，当“噬忆大白鲨”将水焰鱼冲散开时，果若落珊已经顺势被“噬忆大白鲨”接到了腮帮处。

    她大叫一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那把短剑刺入了“噬忆大白鲨”的腮帮，“噬忆大白鲨”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它剧烈地摆动起全身，那把看不见刀刃的短剑像是悬在了半空之中，刀刃只刺入了一半。当果若落珊在狂摆之下再次被摔出去时，老人接过那个剑柄，发出震天的嘶吼，看着那把短剑的刀刃一寸寸地深入，最终伴随着“噬忆大白鲨”最后一声长鸣的嘶叫声，只留下一个剑柄贴着它的身子。“噬忆大白鲨”一下子沉入了海底，不再动弹。

    下一瞬间，它的庞大身躯消解为一滴滴小水滴，再也无法汇集起完整的面目，每一滴水都载有记忆片段，彻底回到了流动的海世界里，以这种方式将属于无数人各自的记忆一一交回。

    果若落珊躺在那儿，她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慢慢恢复，她想起了一切，她记起来她的真名是中雨惜微，当然还有陆世界的一切。她的眼泪静悄悄地顺着脸庞就落下来了，哭着哭着不知道为何又开始笑了起来，笑中带泪。

    在海世界的其他各个角落，那些被夺取记忆的人突然一下重新想起来自己是谁，那些被遗忘在人们记忆里的人也重新记起了那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这些人里面，当然包括安向、光暄和旭里，他们现在正朝着某个方向奔跑着。

    果若落珊起身，他看见老人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不知道他重新拾起的记忆有着怎样的故事情节。但实际上，老人的记忆仍然不是那么完整，因为他遗失记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噬忆大白鲨”，而他重新拾起的部分记忆，只不过是“噬忆大白鲨”从永恒时间之海中获得的片段。是的，永恒时间之海也是记忆的小偷。

    果若落珊将衣服里的那个心形贝壳项链掏了出来，她想对老人表示感谢。

    “这个，谢谢你。”

    老人一下子从记忆中抽了出来，用他的长袖擦拭掉泪水，然后说道。

    “哦，真不好意思，那么大年龄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那个我一直回去的那段记忆片段里的人到底是谁。”

    中雨惜微先于老人说出了她的名字。

    “果若落珊！”

    老人看着她，然后浅浅一笑，开始说起他自己的故事。

    “我叫浙里，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曾经一起长大。时间过得很快，风平浪静的日子令我们感到有些厌倦，于是想着要去冒险，就开启了找寻永恒时间之海的旅程，那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但是为了救我，她被‘噬忆大白鲨’吞进了肚子里，我原以为她死掉了，所以便心灰意冷地走入了永恒时间之海。”

    “永恒时间之海是时间的起始与终结，进去便再也无法出来了。我也成了时间的旁观者。那时我总会站在一旁观察她的生活……不过她已经不认识我了，甚至连她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我曾试着重新认识彼此，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无论我做什么，等过了一段时间，这段重逢的记忆仍会被彻底删除，因此我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后来，我自己的记忆也在永恒时间之海里被一点点地剥夺了，只留下了一些残缺的片段。”

    “我的记忆就会像这样一点一点地慢慢消逝掉，最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曾经我还告诉你说，也许什么都不记得才好，可没想到，当我又想起来时，才发现是不应该忘记的……可是……”

    老人说着，表情黯然。中雨惜微看着老人说道。

    “我会记得你的，还有其他认识你的人，会永远记得！所以你的记忆不会消逝，永远不会！”

    中雨惜微说得十分坚定。

    老人看着她，露出了笑意，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老人一下就消失了，回到了永恒时间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