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去已去

    武全胜是在美丽城获得的这一消息。

    在一个月以前，为了更进一步地实现人类社会进入虚拟世界时代的宏伟蓝图，他创建了一个自己的虚拟体进入到美丽城，虚拟体是现实世界的意识在虚拟世界里的投影，也就相当于现实世界的身体。直接利用大脑连接的方式，虽然仍在进行着实验，但是目前为止还没看见可行的迹象，因此他们又开始了另外一种尝试，如果能够把意识完全数据化，或许通过实现这种意识复制，来实现人类在虚拟世界中获得永生的愿望，而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现实这种意识的嫁接。武全胜就是在进行着这样的构建，为此他需要不断地在虚拟和现实世界中进行切换。

    当消息传来时，他的虚拟体正坐在实验室内，小幅度地抬起手臂，他按照大脑的功能分区对意识进行了相同划分，然后像拼图一样把每个模块对应每一块拼图，最后将这些具有不同功能的模块拼凑到一起，一个完整的意识就出来了。当然，这只是一个设想，最终拼凑出来的由各个功能组成的意识还是否是原来那个意识就不得而知了，还需要实验来证明。

    武全胜的虚拟体其他功能都被限制了，只有控制行动的模块控制着手臂上下摆动，当管理中心的信息插入进来时，他的虚拟体没有视觉可以令他看见，也没有听觉可以令他听见，等他结束这个小项目时，距离这条信息传来时已经又过了20分钟了。当他最后听见这个消息时，他简直不愿意相信。今天早上他登入美丽城时，管清的虚拟体还给他特意做了一份臊子清汤面，现在他都还能回味起那股小葱的清香，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去世了呢。

    武全胜的虚拟体立即给管清打去一个电话，但是已经无法拨通了……

    当实验人员将管清在美丽城的日常生活展示给武全胜看时，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在管清的图集中武全胜看见了好多他自己的身影，香甜的睡脸、福气的吃相、沮丧的表情……在管清图集里的武全胜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在管清的社交圈子里她则是一个备受喜爱的新派奶奶，她的每一条帖子点赞量都与一般明星相当，大家热爱她的生活方式和对生活的态度。在管清社交账号的介绍栏里，她这样介绍着自己：九十来岁的爱美小仙女，永远保持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她的账号里经常发的是她对自己的挑战和新的尝试，冲浪、滑雪、徒步、登山……几乎无所不能。偶尔会有人给她私信，诉说自己的烦恼，她总是会耐心倾听，但也不做其他更多的举动或是劝说，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人太过于复杂，我们常常连自己都搞不明白，还说什么感同身受，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理解他人，因此对他人的任何指导都只不过是胡乱导航。”“人生的迷茫时常会有的，也没有人能够避免，走着走着，你就会发现路就出现了，所以不用想太多，只需行动即可。”这些是管清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的内容。

    武全胜一边翻看着日记，一边痛哭着，他的眼泪都快要流干了。管清的离去对武全胜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本以为管清能够再多点时间，可以等他找到一个让人可以彻底脱离凡身肉体的方法。但是时间就是如此残酷，稍不留神就流逝了。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抓紧时间，没有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难道不是由于自己的懈怠才造成了如此后果的吗。然而时间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留下的只有遗憾。武全胜想着想着翻到了最后一篇日记，管清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般，在最后的那篇日记上写着，“全胜，别像个大爷子一样整体操心了，你不是上帝不用非得让自己拯救所有人。我的一生已经很圆满了，最后这段时光已是附加的恩赐，人生留些遗憾才会更加圆满，因为这才意味着过去的一生已经竭尽全力。”看到这里，武全胜又像一个孩子似得哭了出来。

    管清真的是太了解他了，这么些年他一头扎进研究里，每向前一步他的野心和贪欲也在不断膨胀，最初建立美丽城只不过是希望能够让你那些处于社会边缘的群体和弱势人群能够继续按照他们喜欢的方式生活，但是现在他想要的竟是挑战自然规律，成为上帝，他被这种欲望蒙蔽了双眼，以至于没能好好地陪伴对自己来说最为重要的人。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 他决定要给自己放个长假，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意识复制的实验计划就此暂停。

    武全胜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当他把这个噩耗告诉武通能和花好月时两人的反应倒是让武全胜大吃一惊，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感觉多了一些寂寞。这些年来都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母，他感到他们似乎老了不少，岁月真的不曾饶过谁，白发和皱纹把每一段时光都牢记在了脸上，反映在身体的各个方面，就连性格都改变了。那个感觉总是少了些人情味儿，总是爱以上帝视角看人看世界的武通能竟然对武全胜说道。

    “你可以多陪下我们俩吗？知道你很忙，有很多要做的事，但是能不能折中考虑，在家里弄一个你的实验室？”

    花好月比起以前来似乎有主见了不少，作为母亲给人感觉她也成长了，不再那么地情绪化。她看着武全胜默默不语，但是那种强烈的思念从目光里流露了出来。武全胜做出了回应道。

    “嗯，正好我的实验计划告一段落，也想好好地休息一阵子。”

    武通能和花好月露出了带着暖意的笑容。

    接下来，他们还有事需要处理。带着管清的遗体他们去到了海边，然后按照她的遗愿将她放在一条小船上，继续开启她新的旅程。

    他们目睹着载着管清的小船顺着海水流动着，翻覆着，越来越远……这段新的冒险大概也不会那么地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