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谒金门（五）
闻言，江止盈细眉紧紧拧起，纤手把贵妃榻的软垫捏出一个褶皱。
强忍心中恐惧，皱着鼻子说道：“今日我有些身体不适……”
见霍骁眉头一皱，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那陛下何时才能休息好？”霍骁嘴角噙着的笑消失了。
一辈子。江止盈在心里说。
她不敢把这个答案宣之于口，只能搪塞道：“再等等……”。
霍骁想起来什么似的：“你的身子已经来癸水了？”
女子私密之事被他说得好似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江止盈远不如他淡定。她猛地垂下颈子，只留给霍骁一个臊得通红的耳垂：“已然来过了。”
霍骁听完，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
“那就趁现在好好休息……”
江止盈的明眸中涌出淡淡的喜意，意思是要暂时放过她？
“我晚上再来看你。”
“……”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江止盈仿佛失去了力气，眼睁睁地看着霍骁的背影消失。
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馥枝。”
不一会儿，便有女子推门而入。
进来的不是馥枝，而是另一名叫宛芸的宫女。她从前也是御前侍女之一。
宛芸没有解释馥枝的去向，端着打了清水的铜盆与绢丝面巾，轻柔地为江止盈净了面。
江止盈盯着不远处的屏风，显得心事重重。
比起沉静的馥枝，宛芸性子更为八面玲珑。伺候完江止盈后，她本该离去，目光一转，想到了方才打了胜仗般推门而出的高挑男子。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似有心事？”
明眸中波光微微闪动，眼睛的主人回过神来：“这般明显么？”
宛芸低下头，不敢答话。
江止盈叹了口气。
从前登基也好、献身也好，或是霍骁那三个条件，都是旁人一步步推着她，她只须点头接受，毫无选择的余地。
而今晚，再也没有人同她商量。
江止盈心中挣扎了一番，看向垂着头一脸温顺的宛芸，半晌支支吾吾问道：“先帝……你们……”
跪在地上的侍女不解抬头：“什么？”
江止盈心一横：“先帝命嫔妃侍寝时，都是怎么做的？”
宛芸有些讶异。
她顷刻之间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不出意外，眼前的姑娘将会是她未来的主子。而她已被馥枝那人抢了头筹，退居殿中侍女第二人之位。
陛下这般羞赧，定然未经过人事才不得已求助于她。这事若是办好了，两人就算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会陡然亲密一大截。来日取代馥枝，成为陛下的头号心腹指日可待。
宛芸下定决心，泛起一个安抚的微笑：“陛下的意思，奴明白了。”
“请陛下稍安勿躁，奴那处有些宫廷秘典，和您一道参详。”
江止盈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去含珠殿同母亲说声。”
她露出一个下定决心的神情：“今夜我宿在太初殿，不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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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水滑洗凝脂。
由宛芸带领着去了后殿，才知道太初殿中别有洞天。
先帝爱好享乐，在寝殿后引了宫外的一处活泉水，造出一个温泉浴池。
温热的泉水汩汩涌流，与凉凉夜风相接，氤氲出扑面的水汽如飘渺仙境般朦胧，模糊了江止盈披着薄纱的身体。
江止盈用手探了一下池中的水，很暖。
“此处极为解乏，您可在此处好生休息一番。”宛芸说完之后，福身退下。
江止盈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叫住她。
她犹豫了一下，解了薄薄的纱衣，踮起玉足进了池水。旋即又拆了钗环，鸦色长发缓缓垂落漂在水面。
池子不深，方方没过锁骨。温暖的泉水将身上每一寸都浸润得十分熨帖。
江止盈轻轻喟叹一声。
前人栽荫，后人乘凉。先帝可真是会享受，现在却便宜了她。
霍骁踏入池中，看到的便是此景。
朦胧月色之下，泉水中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白得刺目。美人散乱的青丝垂在水中，似一条柔亮的玄色缎子。
霍骁眸色渐深了深，眼底幽绿微闪。
他是习武之人，刻意控制之下，脚步与呼吸声轻得可怕。
凑近之后，突然出声：“陛下倒是好兴致。”
江止盈丝毫不曾察觉有人临近。
因此，在听到背后男子冷冽的声音时，江止盈心中猛地一惊，踮着的脚一滑，半张脸直直栽进水里。
掀起的温热水花溅到了霍骁的靴边。
水中的美人很快稳住身形，顾不上抹掉脸上的水便朝榻看去。
“你——”声音隐隐颤抖。
江止盈手刚想质问他为何擅闯，又突然想起了白天答应他之事，质问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陛下休息得如何了？”男子故意问道。
霍骁自然看得出江止盈的不情愿，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拿捏起这点儿不情愿去逗弄小姑娘。
而江止盈每一次都不曾让他失望。
她丝毫不知，自己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似软钩挠着他的心。
也幸亏霍骁不知江止盈心中所想，否则远不会有如今的和煦。
宛芸向她传授了不少床/笫之间有用的经验。其中被反复提及的一条，便是那些嫔妃侍寝之时，都会竭力装作享受的模样。
“天下男人，没几个不爱看女子这样的。若是如实表达了感受，反而会让他们恼羞成怒1
“而且陛下信我一句，他们习武之人练亏了身体，不行的大有人在。
见宛芸说得头头是道，江止盈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接着，宛芸还向江止盈传授了几招，模仿了从前妃子侍寝时一段婉转动人的叫法。
她听完，双靥便飞上了嫣红的云霞。
至于用不用得上，端看随机应变了。
此刻，江止盈如壮士断腕一般悲壮点头，“休息得差不多了。”
她已然打定主意，若霍骁也是那方面……的男子，她定然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开罪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霍骁有一搭没一搭地撩动着江止盈湿透的乌发。
轻轻一嗅，鼻间盈满了清芬之气。她身上那种幽然冷香浸在水中，变得比平日更为浓烈，近似雪后的艳放的白梅。
闻言，他惊讶地一挑眉头。
没想到小姑娘答应得这般干脆。
霍骁不再犹豫，向下轻巧一跃便没入水中，站在江止盈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