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秦老太爷出来了, 大家快看!”
鲜少出现在人前的秦老太爷出现在秦府前,引起一片哗然。
大家知道主事的来了,互相推搡, 喧闹片刻后一个人就被推了出来。
那人道:“秦老太爷,今天我们来也不为别事……”
秦老太爷抬手, 止住了他的话头:“若我这把老骨头没有记错, 小友应该是张记布庄的主事吧?”
那人没有想到一眼就被道明了身份,顿时心虚起来, 磕磕巴巴地回答:“……不是!不对,没错, 我就是!”
但这回答话的力道, 可没有方才那么中气十足了。
人就是这个样子,以为自己藏在人群中就万事大吉,可一旦被指名道姓叫了出来,甭管他再有道理, 也难免瑟缩几分。
秦老太爷就是抓住张主事迟疑的这一刻, 先发制人:“我儿身为西吉太守, 多年为这方土地鞠躬尽瘁,前些日子更是为了灭门惨案日夜奔波, 被妖女所害,不知大家从哪里听来那谣言, 我儿怎么可能是那妖怪!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望父老乡亲明察秋毫!”
秦老太爷不是吃素的,一番而恩威并施下来,来势汹汹的人群气焰熄了不少。
可就在此时, 人群之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叫唤。
“可事实上那鹿妖正是太守夫人,谁知道是不是两人串通好的!”
“没错!”不少人如梦初醒,“谁知道太守是不是有意包庇, 毕竟他上任以来,坊间可多了不少人妖相恋的话本子,还有那些个新修建的大仙庙,呸——算哪门子的大仙,都不过是妖怪而已!”
“咦——原来市井传言竟然是真的,那些事情的幕后主顾真的是太守!”
“八九不离十了,指不准他早就知道自家婆娘是妖,前些日子死那么多人是为了给她攒口粮呢!”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皆是哗然,面上恐惧之色更甚。
尽管有人发现他的错漏之处:“可是尸体并啃食过的痕迹,更别说一具尸体也没有少。”
但辩解的声音太过微弱,很快便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之中。
“开门!快开门!”
“不是说太守已经昏迷半个月了吗?让我们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秦老太爷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进去,秦柏面色红润的模样可骗不了人,一旦被看见,他儿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又有人来了!”
“是谁啊?”
众人咋咋呼呼,只见秦府的侍卫给两人让了路。
阮今姝先道明两人的身份。
国师府、灵云山,两块金字招牌把群情激愤的众人砸得晕乎乎的,找回了一丝理智。
张记主事暂且拦下后面的人,上前询问情况:“敢问两位道长,太守老爷情况如何?”
阮今姝看了看白衣胜雪,仙风道骨的容卿,把他和自己比较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由自己来扮这个恶人。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主事:“自然是好的很。就是被外头吵得不得安生,气急攻心,又昏过去了。”
这话一出,还记挂着太守几分好的人面上有些羞愧,已经隐隐有了退缩的举动。
张主事被一噎,只能干笑两声:“太守无事便好,只是我们昨夜发现了些妖怪伤人的证据,想来探明真相而已。”
“妖物伤人?”阮今姝反问,但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如果真的有妖物,符兵不可能不来通知自己,只怕又是幕后之人的暗害的手段。
“证据何在?”
张主事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跟身后的人耳语几句,那人便招呼了几个人离开。
“请道长稍等片刻,证据马上就来。”说话时,张主事的腰杆都不由地挺直了几分。只要把这件事办妥了,不但他在镇子上的威名能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还会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
阮今姝看着人群中离开了四人,心沉了沉。
片刻后,四人回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碰到了大爷我可不负责啊,谁叫自找晦气呢。”
其实他就算不说,问到味道的人也自觉退散开了一小块空地。
四人抬着担架过来,一层麻布盖在人体脸上,中间的颜色略深,吸饱了一层的水渍。
没等阮今姝发问,张主事就主动介绍起来,“死者是坊间有名的无赖,王二瘸,昨晚二更天的时候,更夫突然听到巷子里呼救声,上前一看,王二瘸被一个怪人扑倒在地,热腾腾的血腥味往他脸上熏。”
“更夫吓坏了,赶忙跑到最近的人家求助,可等人多了一起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看见一地的内脏,直到今早,我等才在一处破庙中找到尸身。”
张主事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汉子便掀开麻布一角,露出一只紧握的手来。已经僵硬的手死死攥着一块紫色布,看样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
张主事对阮今姝比了个“请”的手势,“这一小块布料大有来头,单看样式,和太守老爷的官服极像,若道长怀疑我等动了手脚,不妨亲自检查检查。毕竟这死前抓住的东西,和死后塞进手里的东西,力道可是大不一样。”
拿出了证据,张主事自信满满,脸上却还假惺惺道:“当然,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等只要进去检查一番,便能知晓真假。若太守真的是被冤枉的,还请只怪罪小人一人。”
“为了西吉郡的安危,小人一条贱命又算得上什么。”
身后的人群好似被张主事大无畏的精神所感染了一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应和:“张记主事不必这样,若里面的真的是太守,太守爱民如子,想必不会怪罪的!”
“就让我们进去吧。”
“进去!”
阮今姝压下心间的暴躁,把人放进去就相当于引狼入室,且不说官服之事进去后可以栽赃嫁祸,再说……今日之事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幕后之人并不需要秦柏身败名裂,他们所求的,不过是秦柏一死而已。
就算她捉出意图栽赃嫁祸之人,可人多手杂,秦柏躺在床上相当于一个废人,是死是活只能任人摆布!
阮今姝骑虎难下,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实在不行,就拿出阵法强行把秦府包围起来,再作打算。
今日是必定不会让他们进府的!
她下定了决心,正准备出手之时,形势突然逆转!
“明灯大师!”
人群让开一条路,身着袈裟的和尚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一干弟子。
阮今姝一下子升起了警惕,她可记得就是他把陆玉知抓走。
“明灯大师您怎么来了,莫非太守真的被妖怪附身了?”
明灯道了一声佛号,“今日之事,老衲也是应邀而来。”
说着,他对容卿行了一礼。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容卿,记起了他国师弟子的来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阮今姝也看清了接下来并不是她的主场,按耐下满腹疑问,退到一旁给容卿腾出位置。
容卿对着底下的人温声细语:“大家怀疑太守有异,可到底有没有被妖物所附身,想必普通人也看不出来,所以才请来了明灯大师,他可是降服鹿妖的功臣,由他来辨别,那便是再好不过。”
大历前几代皇帝信佛,因此广修寺庙,而明灯大师则是镇守这一方土地的人。
西吉郡的百姓崇敬国师,崇敬灵云山,可最为信任的,还属明灯大师,更何况他才降服了那鹿妖,还西吉郡一片安宁。
因此。明灯大师一出,先前不满的声音小了许多。
张主事一看大事不妙,他们三人定是先前串通好的,想必肯定不会再让他们进去,可不进去,怎么才能完成大人的吩咐?
张主事咬牙,再次出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明灯大师来得正好,既然有了可辨别妖怪的高人,想必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了,那有请秦老太爷大开府邸,迎我等入内。”
明灯点点头,表示赞同:“施主说得有理。”
还不等张主事高兴,明灯身后的弟子突然散开,把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张主事一惊,差点吓得拔腿就跑,可和尚们只是站着,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明灯生得慈眉善目,和蔼极了:“这几日妖祸不断,若真的有妖,必定得捉拿,故带来门下几个武僧,若想为西吉郡安宁出力的施主,可随我门下弟子前去布阵。”
“而若想跟随老衲进去的人……老衲尽力护你平安。”
“尽量?”有聪明人发现了不对劲。
“天有不测风云,看死者死相凄惨,必定是穷凶极恶之徒,老衲只能尽力而为。”
这个时候,众人才像被点醒一般望向被抬过来的尸体,本来盖着死者的麻布已经湿润了一大片,腹部溢出黄红相间的水,天气炎热,腐烂的变质臭味往众人鼻子里钻。
有人忍不住干呕出声。
被撺掇上门的本就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如今脑子清醒了,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了。
那可是妖怪呀!能活活吃人肉的妖怪啊!
可现在后悔又实在太难看,幸好,明灯还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大家自发地站到和尚的身边,尤其是看起来健壮的和尚身边聚集的尤为多。
而被埋在人群中的探子也知道此时形式已变,他低估了明灯的号召力,为了不暴露自己,只能捏着鼻子随便选了一个和尚站队。
片刻后,被空出来的只剩下张主事一人了。
张主事傻眼了!
明灯善解人意地问:“这位施主可是要同老衲一同入内?”
“这样也好,就算是给今日在场的施主一个交代了。”
张主事瞪大了眼,百口莫辩。
他心急地看向人群,心里暗骂:不是说会有人来接应吗?如今他成了众矢之的,可剩下的人在那?他一个人能办成什么大事!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落下,眼见真的无人再应和他,张主事咬牙,竟然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老子也不干了!
“大师见笑了,”张主事僵硬地笑着说,“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这除妖大事就交给大师,我等就不去添乱了。”
明灯叹息一声,表示理解。
张主事如释重负,灰溜溜地没入人群之中。
既然分配好了人手,武僧带着百姓各自离去,很快秦府大门便空了下来。
“谢过大师。”容卿道。
“是老衲分内之事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阮今姝哪里还不知道这出戏怕是容卿早就安排好的,心下松了一口气。唯一的顾虑只剩下明灯。
明灯到底是敌是友?
阮今姝突然开口询问:“大师可真让他们去布阵了?”
秦府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明灯叹了一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没有。”
阮今姝:“……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衲事前说过‘若真有妖’。”
而秦府,肯定没有妖物。
明灯回答得理直气壮。
阮今姝:……
这老和尚怪不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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