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秘密

    暗室里黑暗而寂静。

    萧静姝和韩兆静静坐在一起，过了会儿，韩兆微微动了动。

    他说：“头上，好像有野猫走动的声音。”

    “野猫？”

    萧静姝站起身来。

    她侧耳凝听。似乎真的有隐约轻巧的脚步声，在头顶，外部的地方踩过去。

    看来这处暗室建在地下，难怪阴冷至此。而暗室的头顶，才是地面。

    桑延院子外面有一座后山。

    这后山不算太大，但却整座山体，都在王府之中，由此可见并州王的奢靡。并州王还在时，这山上养了些豺狼蛇貂，个个凶猛异常。而等西夷占领此处后，为防山上猛兽伤人，楼麟便让兵士把山上的豺狼等物都杀了，故而如今，便只有野猫之类，在此活动。

    想来，这处暗室，便是正在山体之中。

    萧静姝抬手，想要去够那屋顶。

    但屋顶太高，她并未够到，却在放下手时，摸到了一条从屋顶垂下来的铁链。

    那铁链锈迹斑斑。有些许污渍沾到她手上。韩兆握住她的手，俯身，轻嗅了一下，道：“是陈年的血迹。”

    血迹，混杂着铁锈，粘在这尾端有尖勾的铁链上，便成了折磨人的刑具。

    这暗室，原来竟是一间刑室。

    韩兆伸手，握住那条铁链。

    他借着铁链使力，一跃而上，去触碰那房顶。

    房顶处触手一片冷硬冰凉。

    下来后，他对萧静姝摇了摇头：“顶上是一块大石，单凭几人的人力，几乎不可能挪开。石头和墙壁有些许缝隙，能让刑室透气，到了白天，也能透些光进来。”

    萧静姝点了点头。

    她伸手，又去触摸那铁链。

    铁链是从房顶石头上垂下来的，一被晃动，便发出吱呀难听的声音。萧静姝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些，眼下，她甚至不需将手举过头顶，便能碰到这铁链。

    她顿了顿，出声道：“若未料错，这应当是并州王用来囚禁女子，以此淫乐的囚室。”

    她的声音在暗室中，有些许回音。

    韩兆微怔。

    他武功高强，耳目也比寻常人灵敏。方才这一阵子，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着从屋顶那几不可查的微小缝隙透出的月光，他看到她的轮廓。

    她正侧身，握着那条铁链。

    萧静姝道：“并州王好美色。我听吴婆子说过，以前每过一阵子，并州就会有些好颜色的女子失踪，但这件事，在西夷人来了之后，反而没有了。西夷人烧杀抢掠，甚至有人在大街上杀人，但那些人也都还是有尸身的，不至于和以前那些女子一样，尸骨无存。方才摸到这铁链，又想到吴婆子的话，此事便立时清楚了。这里是并州王以前关押女子的地方，女子身量矮，所以铁链才垂得低。寻常刑室，为了防止犯人声音外泄，四周都做得密不透风，但此地是用来玩乐女子，女子哀嚎声再大，这里离院子远，上面又是荒山，只会被一些猛兽听到，反而无所谓，是以，屋顶便未曾做得那般密封。而且，若我未曾料错……”

    萧静姝顿了顿。

    她转过身，对着韩兆的方向。

    韩兆低声道：“若未料错，并州王豢养那些猛兽，便是为了方便处理被玩弄致死的女子尸身，他恰好用这里透出来的声音引得猛兽前来，然后，将尸身喂给猛兽，这样，他的暴行便不会被发现，更不会传至长安，他就能继续在这并州天地之内，欺上瞒下，高枕无忧。”

    萧静姝点了点头。

    半晌，她缓缓道：“这些事情，都可之后再算。并州王凉州王，他们现下逃了，但却不可能在外一辈子，总会被抓回来的。但是，并州王建一座这样的刑室，我却猜测，这刑室应当，还有别的出口，能够直通后山。”

    并州王自己，从书架后的密道进来，对女子凌虐亵玩，但当那些女子身死之后，他不可能再把尸体从密道里搬回院内，然后再运至后山，这样太费事，且并州王府人口众多，这样，也容易引人注意。

    是以，这里应当有什么法子，能直通上面的后山，让人能把女子尸身从那出口直接丢到山上，从此，毁尸灭迹，再无行踪。

    韩兆无声点了点头。

    这处虽废弃不用。但知晓此处用途后，鼻尖却似隐隐约约，有血腥味一直在环绕。

    他蹲下身，在暗室各处摸索探寻。伸手去敲。过了会儿，他身形顿住。

    “这里。”

    他低声道。

    又敲了那石壁两下。

    那里听上去有些空荡。

    萧静姝弯着身子过去。韩兆已经用力，抠住石壁上一个凹处。轰然一声。那处的石板砸下，扬起一地灰土。韩兆再往里探，里面是个极小的，仅可供一人行进的密道。

    那密道不深。

    只有两丈有余。

    且高度也不高，只稍稍伸手，便能碰到头顶。

    韩兆往里探去，边走，边试探着触碰顶上的石壁。走到快到尽头时，他顿住脚步，用力将手往上一顶。

    一块大石，外面覆盖着苔藓杂草，被他生生顶了出去。

    一个半寸多大的石洞，出现在他眼前。

    萧静姝便在他身后。

    这石洞太小，不足以容人通过。但月光洒到石洞中来，却让人能看清眼前情形。那狭小密道中，方才触手光滑的石壁，原来已经被血染成一片暗红。韩兆沉默片刻，出声道：“那些尸身，不是整个被扔出去的。”

    这洞口太小，决计不能容一个哪怕再瘦弱的女子整个被抛出。

    是以，并州王和他的手下，是在这密道中把女子分尸，一块一块，抛到外面的山中。

    或许是因为这处只有这一块大石好挪开。或许是因为并州王本来也惧怕那些猛兽，是以，不敢让洞口太大，怕猛兽涌进来。又或许……

    是在那些女子还活着的时候。

    便已被并州王玩弄得支离破碎，只需将残尸扔出。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只是站在这里，便好似能察觉到当初，无数女子呻吟着，惨叫着，苍白的手指被铁链勾住，破裂的指甲抓着石壁，被生生挤压着扔出洞外，被早就等在那里的猛兽，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