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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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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萧静姝原本正和桑延待在一处。

    不日便要启程去大良营中,还有许多事情,她要和桑延说清。比如若是在营中看到许寿,要如何作为,以免被认出真实身份,又比如,桑延在营中要怎样行动,才不会犯大良忌讳,被人盯上。

    这些事情,其实在萧静姝去大良营中之后,都并不重要。

    但此事,楼麟看重,犽哲更是时时守在身边,萧静姝必须做出认真妥帖的模样,才能令他们不生怀疑。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已同桑延说了许多大良皇室的规矩,包括圣人的喜好、忌讳。犽哲在一旁守着,桑延看着她在案几上写写画画的手,不自禁微微转过头来,看向她。

    即便是室内,但她仍旧带了帷帽。

    朦胧的薄纱掩着她的脸,她那双清冷平静的眼,也被掩在薄纱之后,如在云中,看不清晰。

    桑延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离她真近。

    近到几乎能闻到,她帷帽上,那片未来得及拂下的,落梅的香。

    而恰在此时,萧静姝已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纸上,“凌清”两个字,被萧静姝刻意写作簪花小楷,秀气守礼,偏安于纸上一隅。

    这是闺阁女子该有的字。

    没有铁画银钩,没有特别风骨,却胜在妥帖温婉,秀外慧中。

    萧静姝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她道:“这便是二将军在大良营中要用的名字了。二将军不妨也写一遍,以作记忆。”

    桑延向来瞧不上大良的东西。

    如今西夷各部,虽因着和大良通商不少,加之抓了许多大良人做奴隶回去,是以,几乎都会说大良话,但对于大良的文字,桑延却是只能勉强看懂些许,写,是全然不会的。

    桑延深吸口气。

    他上前些许,抓住那只浸饱了墨汁的笔。

    笔杆上还有她的余温。他抿了抿嘴,不甚熟练握着笔,在纸上按照萧静姝所写,歪歪扭扭写下也写下“凌清”二字。

    “……写得不太好。”

    桑延出声。

    他看一眼萧静姝,犹豫一下道:“可能要多写些其他的字,才能更熟练些。鸢……羲和郡主,你的名字,是不是很复杂?不如,你先写下你的名字,我照着学,如果你的名字我都能写会,那凌清两个字,也就能写好了。”

    他话方落。

    坐在边上的犽哲抬起头来。

    他望着桑延,面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二将军……”

    “萧师父!”

    犽哲话才起个头,桑延已经快他一步,紧张出声。

    他声音有些大,掩盖着他的心虚。

    萧静姝正望着他。明明隔着一层帷帽,但他却好像觉得,她目光毫无掩饰落在他身上,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心里头那点令他自己都又羞又恼,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桑延咬了咬牙,索性一梗脖子:“我,你教我写字,那你就是我师父,师父教徒弟,认真一点,多示范几次,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们大良不是说什么尊师重道吗?我想知道自己师父的名字怎么写,有错吗?”

    他说着话。

    耳尖处,却有一块似要滴血的红,可疑升了起来。

    刚刚话才说完,他就有些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明明之前都说了,只是想学复杂的字,现在怎么又冲动之下,说出了真实的,想知道她名字怎样写的心思?明明在知道她的身份一直都是骗他,她是大良的什么羲和郡主,而她对他压根没那意思之后,他也是羞愤交加,又气又恨过的,但为什么,从昨日她奉了王的命令,过来寻他,和他说事时起,他克制不住,心里又隐约地高兴起来。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说话教习,他却总忍不住,想离她近些,再近些……

    桌上有一盏茶。

    方才教习太久,这茶已经凉了。桑延想也未想,端起茶来一饮而尽,想要借这冷水,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但茶才入喉,他便听到边上犽哲像是呛到什么般,剧烈咳嗽起来。他和犽哲相处日久,知晓这是他故意所为。放下茶盏,桑延瞪犽哲一眼,犽哲面上尴尬之色几乎都要溢出,他用手挡住一边嘴唇,用萧静姝看不见的角度,无声对桑延道:“杯——子——错——了——”

    “什么?”

    桑延拧着眉,没看明白。

    犽哲面上全是无奈。

    他端起自己眼前茶盏,比划了一下,又悄悄指了指萧静姝。桑延愣了一下,低下头来,看了一眼眼前才喝过的茶盏。

    在这茶盏边上,还有另一个盛满水,还未喝的茶盏,离他更近几分。

    ……他拿错了!

    方才他拿来喝水的,嘴唇碰到的,是萧静姝的茶盏!

    那抹砣红迅速从他耳朵蔓延到脸上。

    他原本就心虚结巴,眼下,更是看都不敢再看萧静姝一眼,慌慌张张转过头去。炭盆,一定是室内的炭盆太热了,他额上涔涔冒汗,身上更是一阵烫一阵凉,不过片刻,就出了一层汗……

    萧静姝没有说话。

    若说先前未从那方面想过,但自从她两日前在楼麟面前,以萧静鸾身份为掩饰,对桑延的心意,还有他眼下情形,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顿了会儿,她缓慢出声:“二将军。”

    “啊?郡,郡主,我我我……”

    桑延骤然被那清冷如落玉的声音叫到名字。

    他一时间心跳加快。

    而后,下一刻,他便听到萧静姝问他:“二将军可知道,我为何为你,取这化名?”

    桑延微微怔住。

    萧静姝平静温和地道:“那是因为,我希望二将军有清介有守,而有凌云意气。”

    这话太文。

    桑延对大良话,虽习惯日常交流,但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茫然转头,望向犽哲,无声问他,这是什么含义。

    犽哲面上也是懵懂。但他随即从身后书架上寻找,想要找出本书来,能解释着话的意思。

    “我,我也来找!”

    桑延霍地站起身来。

    和萧静姝共用一个茶盏的事情,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不敢面对萧静姝,赶忙借着找书的借口,也先下来。

    他脸上热度未褪。

    甚至都不敢回头看萧静姝一眼,只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也不能什么都依赖师父,我得自己学学,自己学学……”

    他话语磕磕巴巴。

    院外黑暗之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响起。

    桑延转过头,便见韩兆身量劲瘦修长,站在门口,几乎隐没在黑夜之中,朝里平静看来。

    “二将军。”

    韩兆同他点头:“亥时三刻了。我来接郡主回去。”

    时间真快。

    这两日,萧静姝都是未时初来,亥时方归。来时,韩兆送她到院外,归时,亦是韩兆披星戴月,将她接回。桑延乍见韩兆,脸上的红晕登时褪了下去,他望一眼萧静姝,不甘不愿道:“……也就是郡主还能看上……”

    “二将军!”

    犽哲小声换了他一句,手肘轻别了桑延一下。

    桑延冷哼一声,转过头来。

    余光瞥见萧静姝已是站起身,朝韩兆走去,那两人站在一处,如此相配,竟如一对璧人,桑延心中酸水止不住越冒越多,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说了句:“说起来,刚刚还不小心和郡主用了同一个茶盏呢。这样的私密东西,冒犯郡主了,还请郡主不要生气。”

    萧静姝正要和韩兆一起转身离去的身影,闻言微微一顿,半转过头来。

    犽哲脸上尴尬之色愈浓。

    他小声道:“二将军,别说了……您是喝错了,但那茶盏之前郡主根本没动过的……她就没喝水……”

    “……怎么可能!她说这么多话,怎么会不口渴不喝水!……你一定是看错了,她肯定喝了……”

    “……她也没说很多……昨日说得多些,但今日,您总是别别扭扭……”

    “犽哲!”

    桑延恼羞成怒。

    他瞪着一双牛眼,朝犽哲看来。

    犽哲不忍直视,长叹口气。桑延是他主人,更是他恩人,他实在不愿看桑延如此,沉溺在一个不可能有结果,而且身份如此敏感的女人身上。犽哲抿了抿嘴,他又翻开书上一页,恰巧看到了“清介有守”四个字。

    他对大良文字的了解,比之桑延,稍多些许,看这些文字,并无障碍。他指着书上内容道:“二将军,找到了!”

    “什么?”

    桑延赶忙低下头来。他催促犽哲:“快念!”

    犽哲手比着那些字,一字一句小声念下来。

    “清介有守。谓之品行方正,操守高尚,谨守礼法而不逾矩……”

    犽哲念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面上有些犹豫,看向桑延。

    夜色晦暗。

    几乎吞没了门外萧静姝和韩兆的大半身形。

    而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桑耳素来镇定的脸上,此刻竟也有了急迫之色。

    他快速从院外奔来,甚至来不及见礼,只快速对桑延道:“二将军!桑将军令我来传,速去王处,老大人和王,似有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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