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毒计剜心
绿萝用手捧起了胆汁。
胆汁黏腻恶心，但绿萝始终低垂着头，仿佛闻不到那股令人反胃的味道。
陈王妃冷哼一声，往里走去。
里面的兵士为她引路。
而及至见过了傅行，傅行将她带到圣人大帐前，她略带忐忑，掀开帘子进去——
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带着隐忍的低咳声。
陈王妃下意识转头，看向床帐之中。
只见萧静鸾，脸上疤痕遍布，却仍能看出几分昔日模样。她望着陈王妃，泪眼盈盈，低声唤了句：“母亲。”
陈王妃不敢置信，愣在那里。
萧静鸾仰起脸，面上柔顺虚弱：“傅将军，能否让我和母亲单独说几句话？昔日的一些恩怨……若是将军在，恐怕母亲不便将药拿出，为我解毒。”
这话先前萧静鸾便和他说过。
若是当着他的面，陈王妃恐怕会咬死不承认给她下毒之事。
是以，傅行只顿了片刻，随即点头。
他转身离开。大帐之内，登时只剩下萧静鸾和陈王妃两人。陈王妃还怔怔站在原地，萧静鸾呜咽一声：“母亲，求您救我！”
“……鸾儿。”
春夜寒冷。
陈王妃在外面风尘仆仆，赶了几日的路，又乍然见到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女儿。
她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此处？先前傅行说，有什么每旬发作的毒药……也是你同他说的吗？”
“母亲，傅将军都知道了，您还不肯拿出解药，救我性命吗？……若是我身死，傅将军也不会放过您的！萧遥之已经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您，还有解药。母亲，我也是您的身生女儿啊，求求您，救救我吧……”
萧静鸾声泪俱下。
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陈王妃走来。
陈王妃被她话语弄得茫然无措。萧静鸾朝她飞快使了个眼色，然后，将一张纸，塞入她手中。
陈王妃浊重喘着气，打开那张纸。
纸上赫然是着急写下的几行小字。
“外面傅行可能在偷听。母亲先应下我的话，而后随我到床帐中来。若能照我计划成事，母亲日后，便是大良唯一的太后。”
字里内容全是急迫。
她不知道女儿为何会在这里，和傅行似信任似提防，更不知道，萧遥之现在何处，为何她会说，他已死——
但那字条里的最后一句话，力透纸背，映入她眼帘之中。
大良唯一的太后。
是太后，而不是一个有名无实，没有任何权柄和地位的陈王妃。
这些日子，被儿子打压，大权旁落的情形在脑海中闪过。
陈王妃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她抬头望向萧静鸾。
那是一双殷切的，野心勃勃的眼。
只是片刻，陈王妃便下定了决心。
她不着痕迹望一眼帐外，大声道：“想要药？……你现在，不是没发病吗？……”
……
陈王妃跟着萧静鸾到了床帐之中。
这处大帐，萧静鸾先前便看过，大约是因为预备给圣人用，是以，密不透风，也能隔音，只要是躲在床帐里，小声私语，外面的人，决计听不到声音。
萧静鸾下了床，将那张字条放在蜡烛上点燃。
火舌卷起，很快便将纸张化为灰烬。
她转过身。陈王妃还沉浸在惊愕之中。她不敢置信，回想着方才女儿同她说的话，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明日夜里到傅行帐中，偷取军报？”
“只是假装偷取。”
萧静鸾也坐回到床上。
她拉住陈王妃的手，轻声细语，软言劝慰：“明日夜里，母亲去之前，就在袖中塞些类似清心静气的药方之类，这样走动之间，黑灯瞎火，傅行便会以为，你袖中纸张，是偷取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而对你出手。到时，母亲或许会受些伤。但正是要受伤，才能定死傅行的罪。明日他一出手，母亲便大叫出声，我会立刻带人冲进去，以刺杀陈王妃的罪名，当即将傅行乱剑砍死。只要傅行死了，那整个大良大营之中，就再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可以永永远远做萧远之。到时，等回了长安，母亲不是大良的太后，又能是什么呢？”
她说着话，声音放得更软了些。
她轻声道：“等傅行死了，母亲就将袖中的药方拿出来，到时候，您的罪名就洗脱了，至多是走错了营房，但傅行对皇室宗亲出手，他却是罪有应得。母亲也不要担心会有性命之忧。明日，我会先设法叫傅行过来，悄悄给他换上一柄无刃的剑。到时，母亲或许会伤到些，有些青紫，但却绝不会损及性命。”
“……无刃的剑？”
陈王妃面上有些犹豫。
傅行是军中大将。
一片黑暗之中，他若出手，自己则将全然没有反抗的机会。
“是。无刃的剑。”
萧静鸾肯定点头。
她道：“母亲放心，您是我唯一的依靠，傅行死了之后，军中之事，还有未来朝中之事，我都要仰仗您的，又怎么可能让您真的犯险？我都安排好了，为了哄骗他，让您过来，我不惜损伤自身……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若是等到傅行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到时，便再没有现今这样，好陷害他的机会。”
“……”
陈王妃不语。
烛火融融，照出她挣扎渴望的脸庞。
她的表情，由渴切到恐惧，再由恐惧，变做了笃定。
半晌，她缓缓出声：“鸾儿，你不用冒风险为傅行换剑了。”
“母亲……”
萧静鸾心头微微一跳。
这一刻，她差点以为母亲洞察了她真实的意图。
下一刻，陈王妃握紧她的手，狰狞出声：“鸾儿，你不知道，你哥哥……就是季汝，他不顾我反对，硬娶了绿萝那个贱婢，做了陈地的世子妃。绿萝处处和我作对，我早就想除之后快。这次，绿萝也跟着我一起过来了。明日夜里，我会让绿萝去傅行房中‘送药方’。到时，傅行要是杀死这个贱人，那便正好！他杀了世子妃，照样是害了皇亲国戚的性命，到时，绿萝死了，傅行也死，便是一石二鸟，再没了能碍我们母女眼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