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认罪
那声音凶悍粗鲁。
屏风之后，桑延皱着眉，坐起身来。
窗外雨声不歇。
萧静姝霍然往房门望去。那里，隐约可见一个黑影，正在不耐拍着房门。
韩兆身上脱下的黑衣还未来得及投入炭盆。
那人这般急迫，再要销毁衣衫，决计已来不及。
更何况，她方才就看见，衣袖处，大约是因为先前杀死许寿院内侍从，被溅上了几点血迹，只要细看，不难看出。
他们房中，不能毫无理由出现这样一身黑衣。
萧静姝念头急转。只一瞬间，她蜷回被褥之内，用力，将那身黑衣，撕成几缕布条。
布条很粗。
她快速将布条零散绑在床头。
剩下几根，就随意放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腕横在韩兆身前，压低声音道：“勒，咬。”
她的声音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湮灭。
外面那人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差。
他大喊着：“快出来！是要我闯进去吗！还不出来，我就进去捉人了！”
他声音带着嫌恶和恨意。
萧静姝手腕往韩兆身前又横了横，眼神催促。
而与此同时，她扬起声音，佯作慌乱语调：“就出来了！大人不要硬闯，我还没更衣……”
她声音似是被惊起的娇柔女人。
桑延微抿了抿嘴，看向屏风那边。
那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是否动作，都看不清晰。刚刚才被韩兆折腾，现在又被人说要闯入，就算她再冷静，也是害怕的吧？拍门声还在继续，桑延一时心头火起，大声喊道：“闭嘴！别敲也别喊了！你是连穿衣服的时间都不给本将军吗？！”
桑延一出声。
外面那人动作明显一顿。
他不敢再猛拍，只道：“……二将军也在里面。只是这是王的吩咐，我不敢耽误……”
“王？”
桑延皱了皱眉。
韩兆这处小院离正院有些远。
周围也没住别人。
加之雨声嘈杂，桑延心中又有事。是以，先前王府内兵士欢呼的声音，他竟未听见。
王竟回来了。
王的命令，自是无可违抗。
桑延一向大大咧咧。
但他想起先前那人话语中的“大良人”，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了些不好的预兆。
他拧着眉头，没再出声。
而屏风这边，韩兆眼底有猩红血丝。
但他只犹豫片刻，随即按萧静姝所言，抓起床上一根布条，圈住萧静姝手腕，而后，用力勒紧。
他猜到了。
他也知道，萧静姝也猜到了。
那人深夜拍门，或许，会和许寿出逃之事有关。
只是，许寿出逃，纵然楼麟心中忌惮，但按理，不该如此兴师动众，以免动摇军心。
今次如此，恐怕是还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事情重大。
韩兆不敢留力。
只一瞬间，萧静姝细嫩手腕之上，赫然便是两圈醒目刺眼的勒痕。
光有勒痕，还是不够。
那些血点，必须要有来处。
韩兆无声呼吸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俯身，贴近萧静姝手腕。
唇下的肌肤瓷白。
这是一双曾执掌天下权的手。
但如今，却困囿于此，被迫伪作以色侍人之事。
韩兆眸中压抑。
他微微低头，牙齿咬破身下肌肤，在萧静姝手腕上，留下斑驳血痕。
口中有腥咸味道传来。
他不敢停留。
萧静姝被他压在床头。
他欺身上前。
已被体温烘干的头发，散落在他脸颊两侧。
房中一片昏暗。
只有桑延在屏风那头点燃的一根蜡烛。
那边明，这边暗。
他们能隐约看到桑延身影，桑延却更看不清他们。
韩兆看着身下那人容颜。
冷静沉稳，清冷自持。
那一双曾令他勾魂夺魄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在一片橘色的，屏风那头投过来的，还有梅兰竹菊阴影的光晕之下。
他在一片晦暗的光中。
看到她眼里，他的影子。
外面风雨萧萧。
韩兆再度欺身。
在她唇畔。在她仰起的颈间。
留下一个个如嗜血般，凶残狠辣的痕。
匆忙做了数十个痕迹。
韩兆翻身。
两人快速穿上衣衫，待起身开门时，离最开始那人拍门，也不过大半盏茶时间。
待开了门。那人见桑延，堆起个笑，但转瞬，看到韩兆和萧静姝，面上的鄙夷，就不加掩饰，显了出来。
“王传唤你们。”
那西夷兵士说着，目光在萧静姝身上上上下下。
萧静姝颈侧的咬痕无法遮掩。
她抿唇，只佯做无措状，低着头。
韩兆微微蹙眉。
他才要动作，桑延却已上前一步。
他往前走着，一边不耐烦转头看兵士：“磨蹭什么？不是着急吗？”
兵士不敢违抗他。
赶紧跟上来。
韩兆和萧静姝走在后面，那兵士在前，便彻底无法再盯着萧静姝睃巡。
兵士为桑延撑着伞，大约是桑延今晚明显不悦，那兵士心中打鼓，有心讨好：“二将军原来喜欢大良女人？我知道有些大良妓子，二将军要是想……”
“闭嘴！”
桑延眉头一跳，迅疾出声。
这兵士看他们三人一起待在房里，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桑延下意识转头，去看萧静姝身影。只见对方半个身子都在韩兆身后，低着头，安静前行。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吗？
她原本不该是这样安静柔顺的人。
她眼里烈火熊熊，全是勃勃野心，无尽生机。她该是个身体柔弱，眼睛却像鹰一样的女人。
但她现在像被磨平了。
再无初见时的情绪。
……是韩兆？他那样对她，她心里难受，不愿说话。还是自己也在房中，她窘迫痛苦，不肯出声……
桑延抿了抿嘴。
他不再出声，迈步往前。
并州王府。
中堂之中。
楼麟面色阴沉如铁。韩骁俭罕见地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站在下首。屋内气氛凝滞阴郁。直到外面突然传来响动。
楼麟抬起头。
桑延几人，已经迈过门槛，朝里走来。
桑隼站在一旁。
见到桑延，皱了皱眉，快步上前，将他拉到一边。
中堂众人的目光，悉数聚在韩兆和萧静姝身上。
韩兆单膝跪下，对楼麟行礼。
楼麟未叫他起。而中堂内，亦无人敢出声。
过了半晌，楼麟突然冷笑一声。
他往后微微靠了靠。
靠在阿单狐给他布好的那一块丝绸软垫之上。
丝绸软垫酥人心骨。
而先前的胜利，到底也麻痹了他的心神。
楼麟面色阴鸷。
他望着韩兆，缓缓出声：“许寿都已经交待了。你，认罪吗？”
这话石破天惊。
韩兆呼吸微滞。
他抬起头来，看到西夷王那张凶狠狰狞的脸，正凶恶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