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韩大哥救我
萧静姝开口，文鸢赶忙应声。
她惶然忐忑地走出养心阁，直到到了凌霄阁外，仍想不清圣人的用意。
但这些事，原本也非她可想。
圣人亲自吩咐，她若不办好……
文鸢浑身哆嗦了一下。
她强自稳定心神，同凌霄阁看管的宫人小心言明，只说自己曾和世子未婚妻同屋，有些话，想要和世子妃单独说说。
宫人进去通报。
过了没一会儿，那宫人回来，请文鸢进去。凌霄阁内游廊众多，文鸢穿过两道游廊，方才到了中堂之中。
中堂内，绿萝穿着宫中贵人才有的绫罗绸缎，头上带着金钗，站在桌前。
而在主位，陈王妃一身华服，神色淡漠，正任由绿萝给她斟茶，对文鸢的到来，看都未看一眼。
绿萝未曾出声。
只安静倒好了茶。
陈王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下一刻，她猛地将茶盏狠狠掷到地上！
碎瓷四溅。
这响声登时让文鸢哆嗦了一下。
绿萝却仿佛见惯，她面色苍白，只是咬了咬嘴唇，一声不吭。
“这么热，你是想烫死我吗？！”
陈王妃厉声开口。
她一双平日里温柔和煦的眼，此刻望着绿萝，满是恨意。她站起身来，啪的一下，就给了绿萝一个耳光！
绿萝的脸被扇到一边。
她脸上五指的痕迹，慢慢肿起来。
绿萝一声不吭，跪在地上。陈王妃恨声道：“婊子就是婊子！你害了我儿，让他在议事殿内为护你伤重，现在人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现在，又想要害我？！你这贱婢！世子妃？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攀龙附凤，把主意打到我儿身上……”
陈王妃胸口不断起伏着。
竟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管不顾。
她伸手，掐住绿萝下颌。
绿萝被迫仰起头来。
陈王妃指着文鸢，冷笑道：“如今，你昔日的好姐妹来找你了，你怎么还不走？还要在凌霄阁赖着吗？滚！赶紧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看到你，心中就犯恶心……”
她喘着粗气。
脸上除夕夜上划伤的微小伤痕，在她惯来温和的脸上，此刻也显得格外狰狞。
绿萝低着头。
她顺从应了声“是”，而后转身，同文鸢离开。
在她跨出大门的那一刻。
一壶茶水猛地朝门框处掷来。
滚烫茶水点点溅在绿萝裙角。她动作微顿了顿，而后，跨步迈出了门槛。
文鸢跟在绿萝身边。
绿萝一直沉默走着。
文鸢性子向来柔顺，此刻见她不出声，心中亦有些不忍。
宫中众人都说，绿萝是得了大运，才能做这世子妃，但文鸢从前在民间时便知道，寻常人家，若是婆婆有心磋磨，儿媳都是极难做的，更不用说是在这等天潢贵胄之家。文鸢犹豫一下，低声道：“世子妃……不若，待会儿到了养心阁，奴婢和您一同去跟圣人说说？您是养心阁出来的，陈王妃如此，也是在落圣人的面子。”
绿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她低声道：“不必。她这样做，一是恨我占了世子妃的位置，二是因着世子除夕夜为护我受伤。三则是，故意做给其他人看，也做给我看。若真是因此惊动了圣人，或是我不堪忍受，那她正好揽了罪过，顺理成章毁了这门亲事。我现在，只能做世子妃。离了这个身份，我知道了那么多事，我的性命……”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而后苦笑了一声。
“我和你说些做什么呢？这些贵人，看起来高不可攀，最是知理，但实际上……而你方才说，要圣人出头，更是不可能。圣人何等身份，又怎会因为我……”
话说到这里。
她突然顿住。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开口，问文鸢：“……面见圣人？文鸢，你为何这样说？你方才不是说，只是回养心阁，有些我以前屋子里的东西要给我，顺便叙叙旧吗？圣人日理万机，世子不经通报或许都不得见，又岂是你一个司膳房宫女能说见就见的？”
“奴婢……”
文鸢似是没想到她这样说，面上一时慌乱起来。
这慌乱被绿萝捕捉到眼底。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文鸢，我一直当你是好姐妹，也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思。你告诉我，你这次找我来养心阁，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谁……让你带我过来？！”
她神色警惕。
身子不着痕迹，已经离文鸢渐远。
文鸢心中一慌，萧静姝先前阴鸷的目光再度浮在她脑海中。她强笑着去拉绿萝的手：“就是奴婢，是奴婢想念世子妃了。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世子妃如今身份，想要见圣人，也是能够的……”
她面色苍白。
说话的时候，身体都忍不住紧张得颤抖。
眼下已经到了养心阁门口。她们的拉扯被门口宫人看到。绿萝心下一沉，转身就要走。文鸢已经死死拉住她。文鸢脸上似哭似笑：“……世子妃，您来都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呢？您是看不起奴婢了是吗？奴婢求求您，求求您……”
文鸢毕竟从未做过这种事。
她脸上慌乱一片，破绽百出。
沙秋明此时正在门外。他见二人拉扯，走了过来。文鸢是他先前派到偏殿送人参粥的，此刻，见这情状，他眼珠一转，先对绿萝行了个礼，而后望向文鸢，嘴唇微动，无声道：“是圣人？”
文鸢仓皇点头。
沙秋明何等人精。
见绿萝抗拒，且这旨并非由他去传，虽不明白萧静姝打算，却也心中有数。
他如今不敢办坏一点萧静姝的差事，是以拂尘一甩，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妃既然来了，便进去吧。且不说文鸢找世子妃有事，世子妃和世子的婚事也是圣人促成，而今世子妃到了养心阁门口，怎么也该在偏殿外，给圣人磕个头的。德全、李贯。”
他喊了一声。
养心阁门口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立时小跑过来。
他们堵在绿萝身后，不让她挪动分毫。绿萝心中惧意更深。她咬了咬舌尖，强自平复着情绪，沙秋明一张笑面虎般的脸还在虎视眈眈盯着她。
沙秋明的手段，在许久之前，她就领略过。
他不想让她走，那她即使是世子妃，即使大喊大叫，引起其他人注意，也都无动于衷。
季汝虽已经清醒了，但身上还有伤，在昏睡。
他远在凌霄阁，救不了她。
无人能救得了她。
绿萝咬紧牙关，半晌，她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苍白勉强至极。
她道：“沙公公说得对，我是该进去磕个头的。只是，我身为世子妃，却也不好在养心阁待太久，免得世子醒来找不到我，心中着急。文鸢和我还有些女儿家的私密话要聊，几位公公请先离我们远些，我和文鸢便可边走边聊，如此，也更节省时间……”
她话语妥帖。
沙秋明眼珠看她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对两个高大太监点了点头。
他和两个太监一同退后一步。绿萝在几人目光之下，一步一步朝养心阁内走去。来往宫人见她身影，俱都恭敬行礼。她却只觉头皮发麻——
但她却还在忍着心中惧意，佯做寻常和文鸢聊着天。
“……文鸢，我们以前常一起当值的，有次你不小心端错了菜，还是我替你遮掩过去，你记得吗？”
“你母亲病重时，我还曾借过你一月月银……”
“对了，其实我屋子里剩下的东西，你都尽可拿走的。但我想此去陈地，就再没机会见到你了，是以才想着出来，和你叙叙旧……”
她表现如常，絮絮说着。
直到路过了寝殿。
文鸢神思不属，似是沉在回忆之中还未出来。绿萝仓促笑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这话，她不着痕迹瞟了不远处的沙秋明几人一眼，不等人通报，便直直跑上前，推开门去！
她曾来过寝殿伺候圣人饮食。
是以，也知晓，龙床位置所在。
她快速环顾四周一圈，见其余地方皆无人，她快步跑到龙床边上，几乎是粗暴地，把帐幔掀开——
韩兆重伤未愈的身体，正平静躺在龙床之中。
眼前的人和她印象中的韩大哥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但那人听到动静，睁开眼的一瞬间，绿萝却已然知晓，这人，就是韩元。
先前宫中，她便隐约听到过传言。
说是除夕夜议事殿灾祸，是韩元韩公公带圣人逃生，韩公公受伤甚重，圣人恩重如山，特让他在养心阁寝殿内养伤休息。
她闯进来之前，尚有几分忐忑。
但如今看来，却是没错的。
她心中骤然一松。脑海里倏忽想起先前在韩兆小院之外，那个不知名的小太监说给他的话：
“……也不是长得完全一样的。更何况，如果真是他，他绝无可能诚心诚意入宫为奴，从此，供圣人驱使。”
这话涌进她脑中，她心里不由又稍安了几分。而在此时，外面的沙秋明，还有其余宫人，也都已朝寝殿奔来。
“世子妃！”
沙秋明厉声低喊。
绿萝心跳骤然加快。
生死一搏，命悬一线，就在此时！
她不管外面人的叫喊，快速伏下身来，急促低声道：“韩大哥，韩大哥，我知道你是谁……你同圣人有仇怨的，你忘了吗？现在，她又要来害我了！她从前就说过，要将我丢进司兽局兽园的……而现在，她叫人逼我过来，一定又是有什么可怕的事！韩大哥，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