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威慑

    哐当一声。

    陈王妃玉箸掉在案几之上。

    她脸色煞白，呼吸粗重：“圣人方才所言……”

    “孤这议事殿不大，王妃竟听不清吗？”

    萧静姝微微一笑，目光意味深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萧遥之虽非王妃亲生，却到底在王妃膝下二十多年。用他的肉，来报王妃养育之恩，孤以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笑容温和。

    话中的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陈王妃浑身颤抖。眼前是片片嫩肉，锅子的热气，还萦绕在她脸前……

    她突然再扛不住般，崩溃惨叫一声，侧身伏地，就要将喉中之物干呕出来。

    而一旁齐王，脸色更是几乎涨成紫红。

    他还夹着一块肉。现下，那肉凌乱掉在他衣衫上。齐王呼吸急促，牙齿打颤。陈王妃哇的一声，一口酸水就要吐出——

    “咽下去。”

    突然，萧静姝在上首，平淡出声。

    陈王妃冷汗涔涔。

    她抬头，脸上早无半点血色。萧静姝神态自若，将一片肉夹起，放入自己口中：“如今大良各地，许多都有雪灾。那些灾民日日难以吃饱。孤曾听闻王妃也曾在陈地每月施粥，更是身体力行，从不浪费百姓农耕辛苦。这样好的肉，若白白吐了，岂不是和王妃贤德的名声不符？”

    “……”

    陈王妃不语。

    她手撑着地面。地上是滚烫地龙，暖意融融，但她心中却冷得几乎发抖。萧静姝抬眼，从容看向她。

    那一眼，比之先前在长安城外，竟似乎无有不同。

    她在逼她。

    逼她吃下活生生的人肉。

    逼她将几乎吐出的恶心东西，再悉数，细密嚼下去。

    陈王妃战栗不已。

    她鼻尖瓮动，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她慢慢嚼着，强迫着自己，将腮中含着的碎肉，再度咽下。

    胃里翻江倒海。

    陈王妃平日不饮酒。

    但现下，却不得不囫囵灌下一整盏玉冰烧，才能勉强借喉中火热之意，将恶心压下。

    萧静姝微微一笑。

    她转头，又看向齐王。

    齐王冷汗自额上落下。

    先前萧静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时，便已似有意似无意，往他这处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几乎以为，他和陈王妃的关系，竟已被她得知。

    齐王勉强挤出个笑。

    在她目光之下，齐王颤颤伸出玉箸，咬牙，想要再夹一片肉——

    萧静姝突然一笑。

    她望向他，轻声道：“齐王还未告诉孤，今日……齐王拥兵前来，所图之事，到底为何呢？”

    这话简单。

    但齐王却登时浑身一凛。

    他手上玉箸一松，手脚并用，仓皇从案几后爬出。萧静姝随意夹起片肉，放在口中咀嚼：“这肉鲜嫩，只是，一条手臂，四人分食，毕竟少了些。孤听闻，齐地人杰地灵，其间珍馐，更是不少。倘若再加一个人，片成肉片，由三人分食，想来，就将将能够了。齐王，今日之事，你可要好好想好，再来回答啊。”

    “是……”

    齐王冷汗涔涔落下。

    他低垂着头，却能感到，萧静姝目光意味深长，落在他头顶。

    他听出她话中意思。

    眼前圣人残暴。

    若他不回答好，恐怕下一次，她夹起的肉片——

    就会是由他的尸身片出。

    上首圣人目光闲适。

    却如一把剑，悬在齐王头顶。

    他咽着口水，只觉如有千斤重压压在身上，让他只跪了片刻，却已手脚僵硬，无法动作。

    他脑中各色念头仓皇闪过。

    猛地，齐王抬起头来，哭叫一声：“圣人！臣，臣其实是忠心啊！那萧遥之到了齐地，臣知他贼心，便想将他擒住，送到长安献给圣人，但他还带着私兵，臣怕真擒他，会平白生乱，便想了将计就计的法子，假装应承他的谋逆之举，其实便是用重兵压他，一路来到长安。臣忠心日月可鉴，圣人万勿被那贼人蒙蔽啊！”

    他惶急说出这一段话。

    不断往地上磕着头。

    在齐地之内，大权在手，运筹帷幄，他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情态。但眼下，他已然骇破了胆，几如一条狗，不断嚎哭着：“圣人，圣人一定要相信臣，臣是忠心的……”

    “哦？”

    萧静姝微微一笑。

    她随意拿起一只酒盏。

    酒液晶莹剔透，她将酒盏微微一旋。

    她望向齐王，表情从容平静。齐王战战，嚎哭之声戛然而止：“圣人……”

    “孤，自是信的。”

    萧静姝挑了挑眉，话语一转，语气之中，似有遗憾：“只是，齐王此举，如此张扬，纵是孤信，朝中大臣，大良百姓……想来，也是不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