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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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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宾主尽欢。

    萧静姝回到座位上之后,又饮了两杯。

    待到宴席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萧静姝站起之际,身子微摇晃了两下。

    她身侧韩兆,看上去亦有些眩晕。

    侍女眼尖,赶忙上前扶住两人。萧静姝面色微红,笑着道:“是我……不胜酒力了……”

    “无妨。”

    萧迎之从上首走下来。

    他看一眼周围。

    四周杯盘狼藉,客人早已都离开了。只有几个侍女蹲着,正在收拾残局。

    萧迎之微摆了摆手,侍女们赶忙退下。

    其中一人离开时,还搀扶走了韩兆。

    韩兆身形晃动,未多做抵抗,便随着侍女离开。

    偌大中堂之中,只顷刻间,便只剩萧迎之和萧静姝两人。

    萧静姝面色砣红。

    她微微抬起头。那双眼微有迷离,似困似倦,和萧静鸾更像。

    萧迎之按下心中汹涌,温声道:“客人若是醉了,行走不便,今夜住在我府中,也是可以的。”

    “萧……公子。”

    萧静姝迷蒙抬起头。

    眼中醉意汹涌。

    她咧嘴笑着道:“公子府上的酒果然好,只多饮了两杯,我便,我便……”

    她结结巴巴,话都似乎有些说不顺。

    萧迎之眼中暗色更浓。他扶着萧静姝,温和道:“客人果真饮多了。说来,我印象里,以前竟是未见过客人的,不知客人是从哪里来?来陈地,又是做什么的?”

    “哪里?我,我从长安来……”

    萧静姝口中含混着,似醉似醒,却仍是在作答:“是母亲要我来这里……投奔亲戚……只是,母亲也语焉不详,我和阿大初来陈地,无处可去,听闻,听闻萧公子好客,便想前来看看,若能得赏识,日后便不愁了……是以,我方才才那般表现,也不知道公子能记住我没有……”

    她话语囫囵。

    竟似已经不知眼前人,就是萧迎之。

    桌上烛泪流淌,萧迎之闻言,嘴角微勾了勾:“他应当是记住了的。他现在,对你以前的经历很感兴趣。先前你说,你和你兄长,还有母亲,都无法滴血认亲,你母亲和兄长现在何处?也在长安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母亲……兄长……”

    萧静姝喃喃念着。

    突然之间,她呼吸急促起来。

    她甩了甩头,似要将那混沌甩走。她目光直直望着穹顶上的一处,出神道:“母亲……和兄长……都……”

    “都什么?”

    “都……死了……”

    话才说完,萧静姝浑身哆嗦一下。

    两行泪,骤然从她眼中落下。

    她仿佛酒醒了些,想要挣脱萧迎之的搀扶,萧迎之松开手,她定了定神,随即面上一肃,彷如此刻,才发现眼前的人,竟是这府上的主人。

    “公子恕罪!方才,方才我饮多了,未曾注意到,竟是冒犯了公子……”

    她声音有些颤抖。

    如若受了极大的惊吓。

    萧迎之面色温和,将她扶起来:“无妨,客人在我府上喝多,是我照顾不周之故。只是,客人方才说……你母亲和兄长,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若是其中有什么内情,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公子此话当真?!”

    萧静姝面色一凛,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她伸手,想要去抓萧迎之衣袖,却又彷如意识到此举冒犯,讪讪停住。她抬手擦了把眼泪:“公子,我……小人,小人张原,自是相信公子的。只是,母亲和兄长之死,实在太过蹊跷,我这些日子,都是寝食难安,我来陈地,本是投奔亲戚的,母亲临死之前,曾和我说,我有一门亲戚在陈地,只要找到她,我和阿大就能从此安生度日了……只是,母亲当时,未将话说清楚,只说来了陈地,慢慢就会找到亲戚,但我和阿大在陈地待了数日,却都寻找无法,所以才想先安顿下来,若是能得公子赏识,到时,恳求公子帮忙,或许,倒能更好找些……”

    投奔亲戚之类的话,萧静姝方才便说过。此刻她重复一遍,话语颠三倒四,萧迎之却仿佛没注意到一般,只点头应和。他温声道:“此事我已知晓,但,你母亲当日,又是如何被人谋害?此事,你不妨一并与我说来。”

    他声音轻柔。

    如在安抚。

    萧静姝闭了闭眼,沉默半晌。过了许久,她拧了拧眉,艰难开口:“……那日……我原本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面容痛苦。

    如陷入什么不堪回忆之中。

    她道:“我和母亲、兄长,在长安城中,原本靠些小生意过活,前段时日,有许多藩王去了长安,对,其中还有陈地世子,公子的兄长。他们带了许多侍卫,那段时日,我们一家的生意都好了许多,原本想着,恰逢年关,有了这些银子,倒可以休息几日,但不曾想,有一日,我正在睡梦之中,却突然听到惨叫……”

    “我睡觉一向沉。那日被惊醒,却发现我床头竟站了好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手拿长剑,直直朝我刺来,我仓皇之下想要逃跑,却还是被他们刺了好几剑。而我的兄长,在我门口,已经倒在地上,气绝身亡。我本以为,此次肯定逃不掉了,但我母亲却从门外冲了过来,拼命抱住黑衣人,让我快跑……黑衣人当场便杀了她,母亲临死之前,还张嘴对我无声说出两个字,那就是,陈地……”

    “我心痛欲裂,却不敢辜负母亲,赶忙跑了出去。阿大是我家帮工,他睡在外面,听到声响,带着我一同逃跑。阿大常常走街串巷,对长安内熟悉,是以,他带着我在小路里穿行,又有打更的人经过,我才得以逃过一劫……”

    萧静姝说着话,眼中含泪,将衣袖挽起。

    那上面,纵横交错,尽是伤疤。

    那是昔日在皇宫之中,她和萧静鸾交手时留下的伤痕。

    只一眼,萧迎之便看出,这正是数日前的旧伤。

    萧静姝喉中哽咽:“我依照着母亲的遗愿,来到了陈地。我本想着,陈王妃心善,若能见到王妃……但王妃簇拥者实在太多,那日施粥,我竟挤不进去……”

    她说着,低下头来,声音渐渐变低。

    萧迎之眯了眯眼,轻声道:“张公子,那些贼人实在可恶,王妃日理万机,陈地有许多事都需要她做主,你的事情,更是不在陈地,而在长安,她想来无法顾及。只是,长安是皇城,竟发生这般荒唐之事,实在意外。但……当初,公子母亲,只说了陈地二字,公子又怎知,她是叫你来找‘亲戚’呢?”

    “此话,此话其实在事情发生的前两日,母亲就同我说过。”

    萧静姝赶忙擦了把泪,抬起头来。一片昏暗之中,她的面容,和萧静鸾更添了几分相似。萧迎之眸色渐深,萧静姝道:“……那段时日,不是众藩王来长安,我们生意忙碌吗。我原本想去帮忙,但不知为何,母亲却怎么也不愿让我过来。我自幼身子不好,据母亲说,刚生下来时,更是浑身青紫,哭都不会,医官都说,或许活不过三岁。我以为母亲是怕我身子受不住,所以才拒绝我帮忙。但我不愿母亲劳累,有一日,见母亲疲惫未起,便悄悄起身,独自去了铺子上,开门迎客。那日,过了两个时辰,母亲才过来。她见我在铺子中,面色登时大变,问我都做了谁的生意。我说有街坊邻居,还有一些藩王的侍卫……”

    “母亲闻言,脸色竟更苍白。那日之后,她便勒令我在家中,不得外出。她忧心忡忡,说了好几次要关了铺子,举家离开,却又说现在因为陈王身故之故,长安戒严,若是出城,恐更惹人怀疑。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却又叮嘱我,说是若家里有了不幸,便要我来陈地寻亲戚,如此,便可保住性命无虞……”

    “我听不明白,见母亲脸色极差,也不敢多问。但我现在,却是后悔未问清楚,否则,我大约也能知晓,害我母亲的,到底是何人!更出乎意料的是,我来陈地之后,其实也一直在向从长安过来之人打听长安的事,我想不到,我们一家人的惨剧,长安之中,竟是彷如无人听说……”

    萧静姝说着,闭上了眼。

    有泪在她眼中氤氲。

    她道:“我只是个升斗小民,我也知晓,同我母亲有仇之人,背后怕是另有靠山。但,弑母之仇,不得不报,公子,我,我……”

    她哽咽起来。

    面上一派悲痛。

    萧迎之扶起萧静姝,温声安慰几句,而后,朝门口叫了一声,让一位侍女过来。

    那侍女进来。

    萧迎之吩咐几句,侍女扶着萧静姝,慢慢往外离开。

    她们朝边上厢房走去。萧迎之望着门口,直到她们走过拐角,萧迎之目之所及,再看不到萧静姝的影子。

    他轻咳两声,道:“诸位,且出来吧。”

    中堂屏风之后,有四五人慢慢走出。

    那些人大多中年,还有一人,须发已白。萧迎之见到他们,重重呼吸一声,点了点头。而后他道:“方才之事……诸位,都如何看?”

    若有熟悉萧迎之的人在此,便会知晓,这些人俱是萧迎之的幕僚。

    同那些混吃混喝的门客不同。这些,才是他真正信任,并常共商要事之人。

    萧迎之看着萧静姝案几上的酒盏,轻声道:“方才我听她说话,不似作伪,且自她‘滴血认亲’之后,我便让人在她和她那朋友酒里放了些迷药。那迷药剂量不大,不会让人昏迷,却能让人放松精神,神思疲惫。在那种状态下,想来,她是没什么力气说谎的。而确实,在说到她母亲和兄长俱死,她因为悲痛,清醒过来之后,也忘了一些先前说过的话。她这些话前后一致。且她长相,乍看不显,细细端详之下,便会发觉,她和萧静鸾,五官其实有五六分相似。萧静鸾是深闺中的郡主,偶然出门,也是多人簇拥,且带着帷帽。无人会知晓她的样貌。这张原和萧静鸾的相似,绝不是巧合。更兼之她说,她是在去铺子里帮了忙,做了藩王侍卫的生意,才引来灾祸……我想,那所谓的藩王侍卫,大约,其实就是陈地侍卫吧。”

    “是。”

    幕僚中,有一中年文士点了点头。

    他道:“我观之也不似作假。若这一切都是这张原设套,那她心机之深,绝不可能这般年纪,还籍籍无名。此事应当是真。我同公子猜测的一样,她应当,和已故陈王有血缘关系,而这血缘,却让她成了萧遥之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以,在侍卫发现她后,萧遥之才会想杀之后快。而这点,张原的母亲,显然也是知晓的。”

    “是……”

    萧迎之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道:“可她若是我那位好父亲的私生子,萧遥之又因何会忌惮她到如此地步?我那位好父亲风流,虽名声贤德,却没少纳妾生子。那些个庶子,亦包括我,不也都在陈地活得好好的吗?丝毫无法动摇萧遥之的地位,反而更能彰显他的所谓‘容人之量’。而张原,萧遥之忌恨她至此,甚至在长安,都等不及想要动手……”

    他眯了眯眼,沉思起来。

    他身侧幕僚,亦都在思索。

    月上中天。

    有寒风从外卷来。

    有两个幕僚慢慢抬起头,正对上萧迎之的目光。

    一人深吸口气,话语中,是少有的凝重:“公子,我猜,或许……有一个可能。”

    他语气肃然。

    萧迎之心中亦是如此。

    萧迎之缓声,说出这两人心中的想法:“或许,萧遥之,并非我那位好父亲的儿子,而张原……才是真真正正,陈王和陈王妃,所生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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