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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龙嗣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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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语凌厉。

    烛火跃动一下,照出她一半晦暗难清的脸。

    她面上是四九冰寒,眼里全无半点温情。韩兆被迫仰着脖子,他喉间那处脆弱不堪,彷如伸手,便能轻易将他扼杀。

    萧静姝脚下更用力了些。

    纵然极力遏制。到底抵不过胸中情绪翻涌,戾气横生。

    先前的绝望,被陈王逼到绝路的四顾茫然,大殿之上,险些被揭穿的惊心。

    她步步筹谋,做好一切,却还是抵不过突变。

    她本可以赢了那突变的。

    而他若听从,之后,她自然会保下他。

    但韩兆犹豫迟疑。便在这倏忽片刻之间,傅容,杀了齐夫人。

    她一下成了被动。

    朝堂之上,生死诡谲。她纵然是看上去地位最高的那个,却不知,底下有多少双森森白骨的手,想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无人懂她。

    亦从来无人助她。

    哥哥死后,可还有人真的念她护她,惜她想她?

    母妃,一心为娘家,心中的孩子,只有哥哥。而对她。

    母妃辱她,欺她,怨她,怕她。

    柳淑婵亦是如此。

    她起码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萧静姝以为,她应当从未在柳淑婵跟前露出过端倪。她纵容了柳淑婵的小心思,她帮她掩盖她和沙秋明勾结,谋害齐新柔的真正目的。

    而大殿之上,众臣之前。

    她上前来,声声句句,全是要将自己寸寸打断,再难翻身。

    而傅行。

    而韩兆。

    这些本以为的忠心之人,这些本以为,起码能为自己所用之人!

    高处不胜寒。

    到头来,四周空茫一片,只有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茫然四顾,只有哥哥的剑。

    只有哥哥的剑,同她在一处,沾了不知谁的血,腥臭黏腻,却是她鼻尖能闻到的,唯一除了寒冷之外的味道。

    冷。

    真冷。

    她身下是众人臣服。而最终,她只能用那些奏折,去牵制着,扶持着谢昭之徒上位。

    她只配与豺狼为伍。

    她从未得过真心。

    她从未得过真正的效忠。从未得过,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忠诚。

    萧静姝心中翻涌。

    她望着韩兆的眼,一字一句:“韩元,没有用的人,孤留他作甚。谢昭,孤尚且能用奏折牵制,将他握在掌心。可你呢?孤可用什么信你?死?还是你所谓的胸中仁义?你独善其身,自是不必脏手,替孤杀人,但你却未想到,你虽未动手,齐夫人却照样被杀,傅容亦将生不如死,了此残生。至于孤……”

    她森冷出声:“孤境地如何,与你无关。但孤见你甚是关心土地兼并之事。如今朝堂之上,众臣心思重新涌动,土地兼并一事,进度或因此拖延。如此,便是你愿看到的结果,对吗?”

    帝王之术。

    向来是舍小保大。

    若战战兢兢,犹豫不决,反会坏其大事。

    人命如棋子,她亦将自己看做棋子。世间万物,不过一盘棋局。她上了棋局,便无可离开,要活下去——

    只有赢。

    萧静姝骤然松开脚。

    韩兆仍未动作。

    月光如水。苦涩淌进来,一片清冷。韩兆侧身在地上,感受着周身的地面,渐渐越发冰凉。

    他胸中如被刀割。

    刺痛,生疼。

    痛不欲生。如被凌迟。他慢慢起身,重新跪下,他抬头望着她,望着她被月光浸染的脸。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在月光下看她。

    那时的她虽然心狠,虽然运筹帷幄,却总显游刃有余。

    她那时尚有心思戏弄他。

    而现下,她眼中只剩厌恶痛楚。

    那目光如针。

    密密麻麻刺来。

    韩兆喉间千疮百孔。他哑声道:“……臣,愿为圣人,效犬马之劳。”

    他的头低伏下来。

    如烈马被寸寸折断。

    傅容的骨头被打断。而他,又何尝不是痛楚折腰。

    萧静姝面色冰寒。

    她微微偏过头来,望向他。

    他身影清冷跪在地上,如一座石碑。摄人心魄。

    而她心中冷意一片。

    亦凄惶一片。

    她转回头来,取下墙上萧远之的佩剑。

    剑上似还有凌厉血气。她低声道:“犬马之劳?”

    “……只是,孤却不要了。”

    月光如洗。

    她的话泠泠说出。

    她宁可从今往后与豺狼为伍,与心中只有权势之徒为伍,亦不愿再信他。

    这话真疼。

    落在耳中,如若刀割。

    韩兆闭了闭眼。

    他站起身来,身形微有踉跄。萧静姝擦拭着佩剑,剑身光滑凌厉,映出她眉眼。

    眉眼之间,亦如有剑。

    无人再开口。

    殿内全是清冷簌簌。

    外面有寒鸦在叫,有宫人在小心驱赶,不敢让这声音扰乱圣人安歇。

    地上的鲜血渐渐凝固。

    夜风卷来,谢昭的奏折被风鼓动,翻开了几页。

    韩兆钝步上前,弯腰,捡起那奏折。

    上面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他将奏折放回萧静姝案几之上:“圣人,这些奏章……”

    “圣人!奴婢有要事禀报!”

    话未说完,寝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急急呼喝。

    萧静姝霍然转身。

    她皱眉,哑声开口:“宣。”

    寝殿大门打开。

    一个太监急忙进来,跪在地上。他目光触到地面血迹,如被火烧般赶忙收回眼神:“……禀圣人,叠翠宫来报,言道是贵妃娘娘她,她……欲图自戕,只差一点,就要救不过来了啊!”

    “自戕?!”

    萧静姝眉头拧得更深。

    只片刻,她出声:“更衣,摆驾叠翠宫。”

    叠翠宫内,一片混乱。

    太医们正在寝殿内忙碌。

    先前齐新柔落水重伤,宫宴之前,尚未完全痊愈,现下又自戕伤身,身子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萧静姝站在殿外。

    叠翠宫的宫女跪在他脚下,瑟瑟地,皆是不敢抬头。

    “圣人……圣人恕罪……奴婢们若知贵妃有此心思,断不会离开寝殿的!实在是先前,齐国公来过后,贵妃心绪看上去平和了许多,也不吵闹了,不砸东西了,甚至还用了两口燕窝粥……后来,贵妃让奴婢们出去,说她要安歇,不愿有人在边上扰她睡眠,奴婢们就都不敢再在身边伺候,怕惹贵妃娘娘不快……奴婢们,奴婢们都在门口值守着的!但贵妃娘娘是自刎,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传来,还是奴婢注意到先前有扇窗户未关,怕冻着娘娘,才从窗户外看到里面情形……”

    宫女瑟缩着,不断淌着泪。

    萧静姝神色晦暗,望寝殿内一眼。

    方才太医已经来报了。

    宫女说得没错,齐新柔不是自缢,而是自戕。

    据太医说,伤口极深,几可见骨。

    脖颈是人至脆弱之地。

    在此间动刀,是为剧痛。濒死也一声不吭,齐新柔的气性,却是比她想的更狠。

    也是,能因为仇恨,对齐安林釜底抽薪,以账册逼他就范,齐新柔本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萧静姝眼神幽暗。

    而此时,寝殿之内,张太医擦了擦额上汗珠,小心往外跑来。

    “圣人。”

    张太医汗水涔涔,眼中全是血丝。萧静姝摆摆手,挥退身边一众宫女。宫女们战战兢兢,赶忙退下,张太医小心翼翼开口:“圣人,贵妃娘娘此次受伤甚重,她腹中胎儿……”

    上回齐新柔落水,亦是张太医主要负责。

    而此次,他亦是谨慎试探,探问萧静姝对那胎儿的态度,看这所谓的“胎儿”,到底是要去,还是要留。

    齐新柔如今“怀胎”已是一月有余。

    接下来数月,或许不一定有如此机会,能顺理成章让“胎儿”消失。

    等到足月,却无法生出,无论如何,都是个隐患。

    萧静姝沉吟片刻。

    齐安林此刻风头正盛。

    他夫人身死,已是占据大义。先前以傅容之事逼迫于他,两人关系本就岌岌可危。谢昭之流还未上位,齐新柔若是再落胎,齐安林急怒之下,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等到谢昭等人手握大权,取而代之,成了她心腹,那之后,莫说胎儿,齐新柔的去留,都无关紧要了。

    萧静姝沉吟片刻,半晌,点了点头。

    她道:“贵妃伤的是脖颈,而非腹部。母体虽伤,龙嗣当是无碍才对。张太医,孤说的,可与贵妃实情相符?”

    她目光扫过来。

    张太医心中一颤,赶忙低头:“是,圣人圣明,所料分毫未差,贵妃娘娘龙嗣无碍,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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