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六口之家
秋豆子颤抖着手伸向床上的孩子，试了半天都有点茫然了。
“怎……么样？”黑子叔一向无所畏惧的，突然看这惨样他也有些不知道所措了，一家人都像无头的苍蝇一般不知如何做。
“豆子叔伤膏子……”田穗一头汗的跑进来，手臂上拎了满满一篮子的药膏，双手还抱着大火盆进来放在床边，看他们一家六神无主的样子发呆，他也知道指望不上什么了赶紧放下东西。
三两步跑到床边，从被背包里掏出羽毛放壳子鼻孔下，细细的绒毛被吹了起来。
“娘，赶紧去端热水毛巾来，”田穗有些惊喜的对他娘吩咐到。
田穗娘松开人转头就往外跑，黑婶子有些失神的瘫坐在地上，看见地上躺着昏死的大儿子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爬过去连踢带打的哭喊着，“都是你这个孽子诅咒的他，都是你呀！”
“小豆子叔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壳子还有气息你赶紧套车去木林村请郎中，如果木林村的郎中不愿意来，赶紧去找二婶来。”
“我跟你一起去，”黑子叔慌乱的回过神来，拉着小儿子就往外跑去。
哆嗦着手套车出来往山上跑，中途还差点摔下了马车。
来到木林村爷俩分开找人，秋豆子靠着两条腿往百子村跑，马车就给他爹带郎中，期望得到一点生机。
“娘，别拿他嘴里毛巾，就这样擦洗，”田穗开口阻止人他娘去拽壳子嘴里的毛巾。
“穗子，娘害怕你来擦洗壳子，我多点几个火盆过来围着，”田穗娘发抖的手怎么也平静不了。
“去吧娘！”田穗很平静的对他娘点点头，十五六岁的孩子了俨然已经是大人了，在黑子叔全家心神慌乱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站出来帮忙主事了。
他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洗壳子的背，毛巾下的孩子疼的除了哼哼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田穗只要洗干净出来一块地方，就开始撒药膏敷上，如此反复的忙了两个时辰，才把壳子血糊糊的背弄干净。
黑婶子看见洗干净的孙子，整个后背已然没有一块好地方，眼睛刺疼的都睁不开，哭哑的嗓子都快失声了。
“门拴跟小草把干净的被子拉直，我要给你们哥哥抱上去趴着，”田穗对进来帮忙的两个孩子吩咐到。
两个孩子忙前忙后的拉被子放火盆。
田穗抱起孩子放棉被上，不小心碰到小草的手臂。
小草猛的缩了一下手臂，她疼的龇牙咧嘴的硬生生的忍住了，弯曲着手臂继续帮忙。
田穗娘觉得不对，一把拉起小草的手臂捋袖子看，青紫的手臂抽的也是血糊糊的，她目呆呆的要扯开小草的衣服。
“婶子……不要……”小草紧紧的握着衣服不给她看。
黑婶子神色平静的过来，平静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伸手拉开孙女的衣服。
田穗娘顿时倒抽了好大一口气，小草浑身上下老伤换新伤，皮开肉绽自然长好又抽开，疤疤赖赖的身体一点不像四五岁孩子的身体。
“婶子，小草是姑娘家……”田穗娘一把抱住孩子不给她看情况了。
黑婶子转身拉住害怕的门鼻，扯开他的衣服全身上下除了那个脸是完好无损的，也是没有一块好地，肚子上还都是青青紫紫的印子，这明显就是踢出来的。”
“你们兄妹身上的伤都是你娘打的吗？”
门鼻害怕的直躲着不敢说话，“奶奶，我会好好做事的，也不吃肉了，能不能别赶我们走？”
“你跟奶奶说实话了奶奶就不赶你们走，”黑婶子蹲下身体，从胸腔里发出愤怒的温柔声。
“是娘和哥哥打的……奶奶别赶我们走，随便怎么打都行，我们不会叫出来的……”
“我们不怕疼，奶奶你别冻死我跟门鼻哥可以吗？”小草跑过来伸手拦在门鼻前面。
黑婶子觉得天旋地转的，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两个孩子过的却是地狱般的日子。
田穗看着床上的壳子他脸色也变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能有这么恶的心了？
“门鼻，你告诉爹，你肚子上的青印子谁打的？”拐豆子踉跄的走过来伸手给他穿好衣服。
“哥……哥……哥哥踢的，他说天天抽打妹妹不新鲜了，改换成踢的才有意思……”门鼻想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
“小草，你天天都被哥哥打吗？”
小草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看床，又看看一屋子的人。
“告诉爹是不是天天被打？因为什么把你们打成这样？”
“小草不说门鼻你告诉爹……”
“哥哥让我们把粮食存屋里，我们不愿意，哥哥就说我们没用白养了，哥哥打完娘才打的，爹，跟门鼻哥没关系，你要赶人走就赶我走吧！门鼻哥生病了他出去会死的，”小草吓得哇哇叫哭起来，她的一字一句敲打在屋里每个人的心尖上，疼的人痛苦难忍。
商秋浑身发冷的看着这一屋扭曲的人，懦弱的只会欺负更懦弱的。
屋里屋外如同死寂一般，就剩小草害怕的哭声，还有她瘦弱的身躯，伸开双臂挡在生病的门鼻前面，显得那么坚不可摧。
拐豆子扑簌簌的眼泪模糊了双眼，他活成了他最看不起人的那种笑话，他厌恶床上的亲生儿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杨嫂子，这两孩子送给你了行不行？块子，你介意多两个弟妹吗？”
田穗娘张大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突然就乱了辈分？她转头寻黑婶子看去。
见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不哭不笑的发愣。
门口站满了人二郎两口子一脸的冷然，黑子叔一脸的震惊和悲痛，秋豆子面无表情的脸同样说不出的森冷。
“给他们兄妹一条活路吧嫂子！”
“大豆子哥，我娘答应了，以后他们就是俺们杨家的孩子了，是我杨田穗的弟弟妹妹，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他们兄妹饿肚子。”
田穗走过来拉起害怕的兄妹俩出去。
拐豆子转身要离开，发软的腿怎么也走不动，嗓子拥堵的让他心慌喘不上来气，眼看见的地方世界旋转颠倒过来。
倒下前嗓子里拥堵的异物吐了出来，他看见他爹害怕的跑过来，还有六哥六嫂，实在是撑不住有点累了，他缓缓的闭上眼想睡一会。
黑婶子哭干了眼泪，直愣愣的看着大豆子一口口的吐血出来，她全身的筋骨和力气都被抽干了。
“抬上床让郎中处理，”商秋最先冷静下来，把所有人喊离开，位置腾出来给郎中看病。
“继业，去把所有的药都搬过来，让大夫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还有搬烈酒上来等用。”
“锅屋的药和开水不能停锅了，秋豆子留下来帮忙，其他人都出去等着，在这里乱糟糟的给大夫添乱。”
商秋把一屋子的人都撵了出去，拉着田穗娘去隔壁屋了解情况。
糖块跟他爹跑前跑后的端火盆送药包。
田穗娘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家，“阿秋，你说人就在娘俩的眼皮子下……”
“人性都是事不关己不痛不痒，要是出现在大小豆子身上破了皮，马上就能被发现，门鼻和小草给根嫂子养吧！你带着田穗已经很艰难了。”
“还是俺们娘俩养着，邢叔那边老的老小的小，俺家穗子已经是大人了，俺养着就当贴心的闺女了。”
商秋摇摇头，“放你们面前养着壳子好了还会欺负他们兄妹，给根嫂子养着邢家就会多一口壮劳力，狍洞身体弱、就靠树藤一个人支撑着有些吃力，他们兄妹过去也就是拉拔几年的事，等这边安定了我们就带他们回去。”
“阿秋，邢叔那边要是为难了，你再把他们送回来俺养着。”
商秋看她笑笑，“为难了就我们自己养吧！秧子成亲面前都有孩子了，要是知道你养了捡来的孩子心里会多想的，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我们还养的起。”
田穗娘眨眨泪光的眼睛，“他跟我埋怨什么呀？当初是他自己要选的，我跟着大院这些年为他做尽了打算，他还要我怎么做？”
“当娘的跟自己孩子是算不清楚的母子债，我们给那两孩子上药吧！”
大院一直忙到天擦黑才停下来歇着。
“豆子你送大夫回村去，顺便再回家告诉素芳一声，省的她带孩子在家操心害怕的，你哥和壳子那里有俺们看着，过两天你下山来接俺们回去，”杨二郎把秋豆子带到门外交代起来。
“六哥我留下来守着……”
“你啥都不懂怎么守？你忘了你六嫂怎么救的疖子了？”
“对不起六哥，俺家的事一出比一出的多，连累的大院人仰马翻的，”秋豆子惭愧的低下头，这个时候谁家不躲着避瘟疫？就他们家跟玩一样！
“哪家没有糟心事呢？我有点担心大院这边了，壳子娘乱跑出去，要是遇到泼皮破落户，她带人过来就麻烦了。”
“你送大夫回去后跟大山叔说一声，还有郑叔父子也说一声，这个时候大院才是正经的。”
“我知道了六哥，”秋豆子被点拨了一番明显想过来了，不是也许会被抢是一定会被抢。
红珠知道大院有吃的，她为了保命绝对会带人过来的，这个时候谁家有吃的露脸了，那立刻就会遭流民砸院子。
“糖块田块你们跟着豆子叔回山上去邢爷爷家，”杨二郎伸头对屋里的儿子吩咐到。
“你跟娘不回去吗？”
“我们要留下照顾大豆子叔，”商秋走过来低声对儿子说，又对田穗娘耳语了两句。
秋豆子出来牵好马车，先把大夫扶进去，然后就是四个孩子上去，杨二郎目送晃的灯笼爬上山才关上门。
“阿秋，别为难根嫂子了，她一个女人家带个病孩子，还要拉扯树藤够吃力的了。”
商秋脚在雪地里来回搓着，“当初他们都抢着要捡孩子的，今天又你推我我推你的！”
杨二郎上前抱住她，“俺们要了，你不是想要一个闺女吗？我看小草那架势跟你像，小小的个子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护着门鼻子！”
“以后几个孩子就在府城生活着，她得改名字叫“青麦”，门鼻就叫“茶块”怎么样？”
“没有门鼻顺口，”商秋闷闷的传出声音来。
“叫多了就顺口了，以后糖呢就给老大，田就给老二，他老三就给茶。”
“那丫头给什么？”
“丫头我教她打猎去，柔柔弱弱的闺女会被人欺负。”
商秋抬头白了他一眼，“好好的闺女你教他打猎？长大了谁还敢娶她？”
杨二郎嘿嘿的傻笑了半天，“没人娶咱闺女，我当老子的养她一辈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