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锯木头
“都给我放机灵点,今晚是最后一晚,想想晚上吃的馍馍,想想咱们即将要起来的房子,马上就能说到亲的男娃娃们,”高九叔低声说着话。
一连两天砍了一夜树人困牲口乏的,最后一晚看着好些人不精神的,他不停的开口鼓励起来。
“九叔说的在理,过了今晚可是再想砍就没机会了,明天邢叔回村就统一盖房子了,咱们还不一口气把树弄回去?难道你们宁愿花三两银子买呀?”
“杨六哥说的对,我们赶快进林子,”一听三两银子,无精打采的人都起了精神头。
高九叔一挥手人又窜了进去。
“成子哥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拐角口猫着,越是最后一天我们越是要小心了,眼瞅着家家都齐备了,可不能这个时候出差错了,”高九叔手里的斧头在月光下都泛寒光。
“你去吧!多带几个壮小伙去。”
他之所以这么谨慎,因为木林村跟百子村一样都是猎户,骨子里都带着一股狠劲,这么粗壮的树谁看了不眼红?故而村里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纷纷过来守护各个路口。
月上中天两架大车摸黑被送去了路口。
里正走在土胚边心事重重的,握紧的烟杆子都没松开过。
“老邢,不行你也去最后一晚了,稳妥为主,”里正急匆匆的小跑过来,凝重的话语显示他的担心。
“那边有九哥成子哥没事的,真要是有事都有人来通传了,他们只是今天白天起疑了而已,等天亮反应过来我们早就走了。”
“我带人去守好木林村路口,天亮你带人回村,把各家的树都砍砍锯锯藏起来,别让人家摸村里去看到了。”
经过邢房匠的定心丸,里正紧绷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说的也是,不管怎么害怕树不还是一棵一棵的砍吗?”他一挥手让人走,自己强装镇定的巡逻起来。
一夜过去五更天,林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因为白天木林村人来来回回进山了多趟,他们也不敢拖延时间继续砍,就怕五更天人放松的时候过来逮。
“小子们辛苦了,咱们够本了赶紧运走,你们回去就别跟着来了,我们明天也就回去了,”成子叔高兴的直摸树笑。
他打了一个鸟叫声,草丛里迅速出来七八个人,马上围过来跟着牛车警惕的走过最危险的路段。
看着车子走的没影了,藏在林子里的人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彼此相互对笑了一下,脸上的高兴说不出畅快,虽然累的浑身酸软,可是都是为自己家累的,更何况这几天馍馍还管饱呢!
人分散开猫去窝子坡躺草棚里,为什么都是五更天走?因为一夜只有五更是最黑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要不是特别熟悉的路,一般这个时间点人都不愿意走。
高坡处传来五下击打棒子声。
里正心神一松,起身发现紧张的身体放松后竟然发软,他颤抖着声音高喊到:
“老邢,五更天了,你带六子、大杨子、槐树……都赶紧起来回村看情况,我巡了一夜数了半天,最多也就明天能结束,后天全村集合进山,你挑挑不进山的跟你盖房子,我带老九给这边安排妥当就回去了,”里正絮絮叨叨的一路向高坡走去。
没多一会草棚里亮起了,邢房匠走出来打了一个哈欠,
“杨子他们几个哪够呀!要不我带四五十个回去?这边留七八十个,最好今天所有人全脱胚,明天祭完山神收拾东西后天一早出发,今年怎么说九哥都得压一头木林村,由咱们百子村开山神才好!”
“开山神好!等我们过年回来了,家里也能住上大新房子了,”高老九过来笑声里说不出的快活。
“别耽误时间了,让高坡的人都起来,成子哥你跟老邢一起回去,大伯五叔他们想必也累坏了,”里正对围过来巡夜的人吩咐说到。
邢房匠转身挨着拍棚子喊人起来。
高坡上蟋蟋嗦嗦的声音响起来,不一会四个棚子亮灯都走了出来。
“你们都跟老邢回去整房子,都是自家的房子用心干,要是让我知道谁偷奸耍滑的,我给他最后一个建房子,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里正大叔,”杨二郎高声笑嘻嘻的回答。
“都回去吧!”邢房匠带着一批人拎着灯笼回村了。
里正转头跟弟弟都笑了一下,眼里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几十个人回村里天已经亮了,村里来来回回妇人穿梭个不停,每家门口都有几个人在低头忙碌,个个都熬红了眼睛。
“怎么回事?咱的树呢?木林村来抢了?都给我操起家伙,我去问问就来,”邢房匠像是一头暴怒的老虎,一身火气的跑过去问情况。
“九秧子,咱的树呢?”
几个正在聚精会神锯树的半大孩子抬头看,“邢叔,你回来了,树都被我们锯了,大爷爷五爷爷让做的,”孩子们粗声粗气的回答。
“你们锯树谁抬呀?”这么粗的树别说没成人的孩子了,就是壮小伙都得五六个人抬的。
“六哥家的嫂子指挥的,那不,她正让人把树滚上牛车呢吗?车子装好来牛拉走送去家里藏好,”孩子一脸明媚畅快的笑容。
邢房匠打眼一看,每家都是半大孩子在锯树,空空的牛车尾巴触地抵在木头上,木头后面两个成年人用木杠别着树。
左右挪摇树就滚上去了,上去的不平整,她就指挥人扶着车头前面竖着两个大棒子,车头往下压大木被人用草绳子拽住,很轻松的就能挪整齐了,一马车刚好一家木头结束!
嘿嘿!邢房匠看了直乐,在外面还担心村里的木头,这要是迟回来半天木头都能弄完了!六子这媳妇有两把刷子!
“怎么都是孩子锯树?”
“嫂子要我们只管锯树,别的不需要我们管,”其中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龇牙举着手里的绳子笑。
“绳子干什么的?”
“量房木的,六嫂子问大太爷每家房梁是不是一样的?”
“大太爷说差不多一样的。”
“六嫂子就让人爬了房梁量,房子户型一样的就只量一家,大雀哥就是爬房梁的人。”
“我负责用这绳子比木头划记号的,”孩子邀功的说完眼里都是晶晶亮的笑容。
周围围过来的人脸上都是稀奇,不约而同的都看向杨二郎。
“六子这媳妇捡的好!省了咱们好大的事,你们都回去睡半天,下午过来集合堆土胚画地基了,”邢房匠转头对身后疲惫的人吩咐。
几十个人面带笑容的散开各回各家去。
杨二郎没回去,他跟着邢房匠来到木头的集中地,这里砍树枝的砍树枝,砍缺口的砍缺口,抬不动木头的就负责拉大锯,每个人干的活都是适合自己的。
“大叔五叔我们回来了,”邢房匠笑呵呵的过来打招呼。
“邢子回来了!那边土胚啥时候完?”杨族长转过头来笑问到。
“今天就能结束了,里正一早让我们回处理木头呢!不想大叔你们都快处理完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以为我们老家伙们人老了,脑子也老了?”冯五爷立目看着邢房匠。
“怎么会,就是挺意外大叔能想到这个点子抬木头。”
“说来还得是六子媳妇想的,你们拉木头回来那天,她跟你大叔说木头这么放着不安全,万一木林村人过来一逮一个准的,你大叔就组织剩下的人开始断木头。”
“砍了半天才断一棵树,全村老少抬树还抬不动又耽误事,你大叔急的还摔了一跤,后来六子媳妇出来给想了法子。”
“这不两天就给你们送回来的树都锯了,昨晚二更天全村老少等在这里,一车五家树就卸五家中心,大家伙一起干活,还别说,说着话打着瞌睡树就给划完了!”冯五爷说完嘴角灰色的胡须笑的直翘。
杨族长更是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你们叔俩也赶紧回去补个觉,这几晚熬狠了,我们这还有三车树就完事了,”冯五爷看两人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明白他们一夜又累又困的,白天在窝子坡还不敢多睡怕人起凝心。
杨二郎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商秋,转身回去了。
回到家推开门,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家!
院子里扎的各种浅口篮子、簸筐、竹架子,屋里竟然还有竹椅桌子,东西看着不值钱,但是屋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他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依恋。
打水洗漱完先上床躺了过去,这三天他几乎都没怎么睡过。
睡梦中听到锣鼓声他一身翻起来,迷迷糊糊的摸着枕头边的斧头,摸半天没摸到心里一惊人醒了过来,看着屋里的摆设反应过来。
回村了!最近十几天在窝子坡只要听到锣声,绝对是木林村来人抢土胚了。
穿好衣服走出来,商秋正坐在门口破篾片呢!
“村里集合了?”杨老二看看天大约么申时了。
“刚敲锣,我给你端吃的过来,你吃完了去也来得及,”商秋起身去锅屋端来一盘肉,满满一大碗黑米饭。
“打来的野鸡你没吃?”
“我吃了一半给你留了一半,赶紧吃了,”商秋笑着端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矮桌子放菜,又拿来一把半高的靠背椅子。
“这都是你做的?”
“怎么样还能用吧?”商秋抬头对他笑。
“能用,这都不能用,还能用什么样的?”杨二郎目光温柔的端起碗吃饭。
“饭不够吃我还留了包子。”
“包子怎么还没吃完?你在家不吃都放坏了。”
“天冷放不坏的,你这次会跟着去进山吗?”
“不知道呢!看大爷爷安排吧!你给想抬木头的法子好,你不知道昨天白天木林村好些人进山了,不晓的是不是我们走漏了风声,昨夜砍木头都提心掉胆的。”
商秋手一听,“里正可严厉警告人不给私自砍木头了?”
“肯定警告了,那里你也看过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砍树出来。”
“那有没有人偷偷的想卖房梁木?”
杨二郎端碗的手一顿,眼里幽光深了起来,“你是觉得有人起了贪财的心?”
“也不一定,这事要是查了人心惶惶的,如今也平安落地了,给了人家也就是人家的了,木头看着是好,可是没钱交猎户税不也难活吗?”
杨二郎眸光闪了一下低声说到:“至少我要让大爷爷警惕一下,别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万一木林村的人也去砍还贪心多砍,到时候不还得百子村兜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