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抱草山
“娘，我回来了，”冯雪生走到家门口大声喊了一声。
商秋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冯家这三间房子还倒了一间，烂木头围的院子都坏了，看着还不如杨二郎家的。
冯雪生小心的观看商秋的脸色，脸上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娘长年吃药没什钱，所以房子倒了都没钱修，等我脚彻底稳定下来，我去砍木头回来修房子行吗？”
商秋蹲下身子伸手摸冯雪生的脚腕，有一截不平整的地方，骨头接歪了。
“商……秋……”冯雪生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黝黑的脸上还能看出一点红晕。
“我就是摸一下你是什么地方伤了，”商秋起身心里才觉得过于大胆了，这是一个不开放的落后年代，外人看到只会说她不检点，她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
“我们……进去吧！”冯雪生强忍心慌的带头进屋。
屋里迎面扑鼻而来药味混合着霉味，闻的令人作呕，土坯砌的土床垫的都是芦苇草，躺着一个瘦脱相的妇人，蜡黄的人就像全身的筋骨都抽到了一起，拱缩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皮块下躺着。
发黄的眼睛显得异常的浑浊，乱糟糟的头发灰白的厉害。
“生儿，这是……？”床上的冯母费力的抬头看着商秋，眼里小心的掩藏着期待和打量。
“娘……她叫商秋，以后是……是……是你的儿媳妇了，”冯雪生结结巴巴的说完。
“儿媳妇……？”冯母眼睛瞬间睁大起来，吃力的想起身好好看看人，她家的情况她知道，就是丧夫的人都不会选择嫁进来。
“大娘，”商秋轻轻的叫了一声。
“好好好！我儿有一家人了，我死了也能闭眼了，我能去好好的看你爹了，”冯母突然大哭起来，干枯的眼睛里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眼泪。
“娘，你说什么死呀？你死了留儿子孤零零的吗？”冯雪生不满的看着他娘。
“我不说了，”冯母高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商秋靠床坐下来抬手给冯母顺气，手摸到单薄的衣服，还有发抖不止的身体，这明显就是冻的。
她很有耐心的一直给冯母推着，半个小时左右人竟然睡着了！
“我娘睡着了？”冯雪生惊异的看着商秋。
“嗯，估计刚刚太激动了耗了她不少心神，这会太累了就睡了过去。”
冯雪生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娘不是没有激动过，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哼哼唧唧的睡不着，看着他心里异常的难受。
“你饿不饿？我……我去给你借吃的去，”冯雪生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完。
“你去借点干粮吧！告诉人家明后天就还，而且是还双倍的，”商秋之所以这么说，也有赌的成份在里面，现在世道谁家有多余的口粮呀！你还没走人家门口，人家老早就把门关上了。
“还双倍……？”冯雪生挠挠头不敢说，吃的都没有拿啥还呀？
商秋也没跟他多解释，看着人出去，她起身在两间屋子里都转了转，除了土墙壁还是土墙壁，一张木头搭的床堆子，为什么叫堆子呢？
因为就是几块木板横七竖八的堆一起，上面铺满芦苇草就是床了，剩下的屋里空的不能再空，墙上挂了一把弓，还有两支箭插在落灰的筒里，一捆看不出颜色的细绳子，这就是冯家全部的家当了！
冯雪生出去了很久才回来，手上拿了两块黑饼子。
商秋看了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商秋给你，”冯雪生咽了咽口水把饼子举了过去。
商秋接过饼子拿了一块放在冯母的床头，剩下一块她掰了一半给冯雪生。
“我不饿你吃吧！”冯雪生转过脸不要。
商秋把饼子直接塞他手里，自己吃了一口，干噎的她直冒白眼，“有热水喝吗？”
“我现在给你烧，”冯雪生忙不迭的走去倒了的屋角落，一股呛人的烟气飘出来。
“商秋喝水，”冯雪生好半天端来破碗，半碗冒热气的水看着有些浑浊。
商秋看了半天忍着冲动接过碗，勉强喝了一口。
“你给你娘安排好，我现在带你进山去。”
“现在进山？”冯雪生看看外面的天，还下着小雨，漆黑的伸手都看不见手指。
“你不进山拿什么还给人家两个饼子？”商秋看着他。
冯雪生张了半天的嘴闭上了。
她也不管他，转身拿下墙上的弓箭，还有一捆绳子背身上，“你爹走前给你留家伙事了吗？”
“留了一把刀，”冯雪生爱惜的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的匕首。
商秋接过来看看，匕首只能算一般吧！不过缺铁的年代，一把匕首也了不起了。
“你把筐背着，还有打水的罐子也带着。”
冯雪生只得照做，去到隔壁的屋里背着筐，罐子放进筐里走出来。
俩人出来商秋把门弄好，她拉着冯雪生顺着幽径的小路转去了杨二郎家，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走到小屋栏杆处，这里有一个烂洞差不多有两人那么大，被一个木棒搭住，一般外人是看不出有洞的。
商秋拿下木棒走进去，又回头让冯雪生在屋后藏起来，她径直走去没有门的锅屋，熟练的到了墙角捡东西，又去隐蔽的墙洞里拿了两个火折子。
取下墙上的两个簑衣快速的跑出来，东西放到屋后，返回去又拿了两样，余下的都给藏了起来，然后才把木棒搭上去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商秋……”
商秋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身上的背筐卸下来，把地上的东西都装进背筐里，两套簑衣她穿了一套，给冯雪生穿了一套，
背上筐绳子和弓箭轻轻的走了，手里还提溜了一个皮灯，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做的，反正很薄很耐用，雨打不湿风吹不破的。
两人走了个把时辰冯雪生停下脚步。
商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杨二郎如今在牢里，他的这些吃饭的家伙，我今天不给偷出来，明天白天就没有了，等他出来了什么也用不上了，我现在是替他保管的，以后还要还给他的。”
“商秋你怎么知道他东西放哪的？”
“不废话吗？我每天进山都要用的东西，我捡的我放的我能不知道？”
“放在那里也是被他们糟蹋掉，他救过我一命，我会还给他的，他被判了明年秋后问斩，也就是还有拿钱买命的机会，我不进山哪来的钱？”
“冯雪生，你要是想让我去你家，就必须跟我赚钱去救他出来，商秋停下脚步认真的跟他说到。”
“我跟你一起赚钱救他，”冯雪生小声的说完。
“现在还能进山几天，马上村里人都进山了，我就不进了，”商秋无奈说完慢慢的向山里走去。
女人不给进山，这是附近所有的村落默认的规矩。
有了皮灯照路，他们走的也顺畅了很多，一路上有很多被枯树枝盖着草，商秋熟练的走过去打开看。
很不幸连着六个坑都是空的，她也不气馁继续往里面走去。
走到一个一抱粗的树边，地上隐蔽了一个很大的枯盖子，边上露出一个洞来，商秋脸上一阵欢喜，她提着灯趴在地上往里边看，“野山羊！这里竟然有野山羊！”
“冯雪生我们今天真没有白来！”商秋回头兴奋的看着他，对着坑洞里指了指。
冯雪生赶忙跑过来看，眼里都是不敢置信，“我只听我五爷爷说这里有野羊，还真没看人抓到过！”
“抓到了也不告诉你，谁抓了这玩意大声嚷嚷的？不都是悄悄的夜里搬回去的吗？”商秋说着把漏洞补上盖好。
“我们现在不送回去吗？”冯雪生看她没下去的意思。
“把十几个洞看完再说，今天下浓雨野鸡飞不起来，我们碰碰运气，抓不到野鸡捡鸡蛋也可以，不能空手来一遭的。”
“万一有野猪不是……”
“不会有的，仙人山和抱草山兔子野鸡多，罗汉山那边才是野猪多。”
商秋起身提着灯继续走，除了一只野山羊，接下来五六个洞什么都没有。
走到抱草山的溪边，地势属于爬坡向上的山路，高高的水流经过石头的缓冲，流下来变成了潺潺的山泉叮咚泉水。
商秋转身看着冯雪生，“你能过来吗？”
“可以过去的，”冯雪生搬了两块朽木头，搭到对面的岸边，他小心翼翼的骑在木头上挪过去的。
过了四人宽的溪流就是爬山了，商秋伸手拉着冯雪生，提着皮灯小心的爬着，俩人爬了两个多小时才算走进茂密的森林里。
冯雪生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歇了好半天人才缓过来，商秋每天都进山，这点山路对她来说早就习惯了。
冯雪生自从脚瘸了不利索很久没进山来，今晚这是走猛了。
“好点了没有？”商秋不放心的问道。
“没事了，我们往里面走。”
商秋看他真没事了，带着人继续往深处走，走到一大片都是枯草的平原，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也就到腿腕的水，莽撞的走进草丛里，那肯定有去无回了。
商秋为什么对这片这么熟悉，因为这里就是她穿过来的家，只不过路都打通好走了，这片枯草坪还挖成了许愿池，总有驴友过来安营扎寨探险的，她后来还兼职做了这里的导游，对百子山熟的不能再熟了，闭着眼都知道哪里到哪里。
“你去周边坑里看看可有兔子野鸡，注意点我在坑洞边放了树刺。”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冯雪生看商秋这么熟练，心想杨老二真舍得教人！
每个猎户都有独家手法，一般都是带子的，要么独来独往的，从不教外人本事。
商秋从草丛边拿出一个十字草窝木架子，她捋了一条水沟出来，把木架子放枯草上，拽着编好的枯草前进，嘴里咬着照亮的提灯。
雨势越下越大，她依然不快不慢的扒开草，草丛中间挤着几只淋成落汤鸡的野鸡，野鸡这东西不会横竖走，听见声音只会直飞直走。
现在雨下的大，它翅膀也拍打不起来了，只能直跑了，而且它们非常的怕亮，刚好两样商秋都给备上了。
她眼疾手快的捞起手边草网子撒过去，这草网是她好几天前过来没事编的，编的有大有小都藏在草丛里没带回去。
野鸡被网住了在里面乱飞，商秋也不怕鸡咬她，伸手抓了一只出来，用带来的绳子拴住鸡腿，又用韧性好的草裹住鸡嘴。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举高手晃皮灯，晃了大约十来分钟的样子，继续蹲下掏野鸡拴着，刚好鸡都拴完她手里的草绳子被拉动了，
看来冯雪生捋出草绳子了，她又起身晃了晃皮灯表示拉对了绳子。